她在幹麼啊?他幫了她大忙耶,為什麼自己每句話都夾槍帶棍的?季穎璇眼中浮現一絲懊惱。
出乎意料的,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脾氣原先就這麼好還是怎地,他臉上並未顯現不悅,還說:「是啊,我是愛打架的不良少年嘛,包紮傷口根本是家常便飯,技術當然好囉!」
然而他那不在乎的模樣,卻令她胸口因愧疚而揪疼了一下。
她怎麼這麼糟糕?他會出生在那樣的家庭也不是自己願意的啊!
季穎璇想向他道歉,但平時冷漠慣了,此刻竟然不知該怎麼開口。
好在他也沒多說什麼,只問:「食物呢?」
「啊?」她一愣,這才想起是自己邀他上來吃東西的,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願意讓初次見面的人進她家,「稍等一下,我去拿。」
說著,她僵硬地從沙發站起朝廚房走去,還不忘回頭問:「你想吃甜的還鹹的?」
「女生才吃甜的。」他撇唇。
回頭瞪了他一眼以示抗議後,季穎璇打開冰箱看了看,「蝦仁蛋炒飯好嗎?」
冰箱裡能當正餐的只有這個。
「隨便吧!」他向來不挑食,只挑用餐氣氛,而他很喜歡她家的感覺,雖然依她的說法,這樣溫馨的感覺只是假象。
拿出冰箱裡的炒飯放進微波爐裡微波一陣後,季穎璇將它和餐具一起擱在他面前的桌上。「嘗嘗看吧!」
他舀起一匙炒飯瞧了瞧,「看起來還不錯,你煮的?」
「當然不是,這是我爸替我找來打掃家裡的傭人煮的。」她每天忙得要死,才沒空弄那種東西。
爸爸其實一直非常疼愛她,本來當母親去世時,他還一度想接她回家住,只是被她拒絕了,因她不想住在那不屬於自己的家庭裡。
父親基於愧疚,不但每個月給她花不完的零用錢、買公寓送她,還找來傭人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由於她每天都在學校唸書念到很晚,也不常在家,因此她要傭人趁著白天她上課時來打掃房子、洗衣服,晚上六點下班,順便在離去前煮好宵夜,讓她晚上回家後再熱過就可以吃。
敏旭言頓了下,若有所思地道:「你爸對你還挺好的。」
哪像他那對忙於工作的父母,除了錢之外什麼也沒給過他,甚至還覺得他的存在妨礙了他們衝刺事業。
說起他父母也挺好笑,雖然是事業上的好夥伴,卻不是情侶。他們熱愛工作,共同創下的商業王國遍及全球,擁有的財富更是多到可以買下一個小國。
他們沒空相愛,甚至原本打算一輩子都不談感情的,之所以會有他這個「意外」,全是由於某次慶功宴上喝太多,不小心擦槍走火的結果。
等他那總是疏忽身體健康的工作狂母親終於發現不太對勁,去做身體檢查時,他已在她肚中待了四個多月,要墮胎也來不及了。
不得已,她只得把他生下,然後將他丟回老家給獨居的年邁父親——也就是他外公照顧。
「我爸很愛我。」季穎璇承認這點。
有的時候,她還會覺得很對不起爸爸的妻子和她同父異母的哥哥。爸爸人是和他們住一起沒錯,然而心卻全留在她和媽媽身上了。
所以即便她過得再孤單、再寂寞,都不會再要求更多,況且她的自尊也不容許她這麼做。
「那你呢,你父母都在做什麼?」不想淨談自己,她隨口問。
「父母?」他輕哼,「我早就當自己沒有父母了。」
在他們眼中,「事業」才是兒子。
他們在商場上或許是操控無數家庭生計的偉大巨人,但以一對父母而言,他們的所作所為卻是絕對不及格。
他的外公在五年前過世,而在那之前的好多年,久病纏身的老人家也早就無力照顧他,這些年來,他都是保母和傭人帶大的。
這麼一想,他倒忽然覺得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自己,沒去學些殺人放火之類的事還真是奇跡。
季穎璇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只知道他父母長年不在、從不關心他,所以她猜他是因為父母不聞不問,生活費也要給不給,才「學壞」去當不良少年的。
敏旭言不知她腦袋裡正想著亂七八糟的故事,只忙著填飽肚子。
那盤炒飯對一個十六歲的大男生來說不算多,沒幾分鐘就解決了。
當他吃完宵夜,不再有逗留的理由,正準備離去時,季穎璇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突然開口叫住他,並忍痛快步走進自己房間裡,翻出她先前存放在家中,以備不時之需的錢。
然後不顧那強烈抗議主人虐待的膝蓋,跑回門口,將那疊鈔票硬塞進他手中。
「這些給你。」她邊喘邊道,不給他反對的機會。
「這是什麼意思?」他一臉錯愕。
他真的看起來像很缺錢的樣子?
她咬了咬唇,「這些錢你拿去,不要像那些小混混一樣,缺錢就只會向人勒索。」
她不希望哪天他因缺錢,而變成像剛才遇到的那群流氓一樣。
雖然她心中認定他同樣是「不良少年」,但至少等級是有分的。
敏旭言挑了挑眉,「那如果我用完了,還能來跟你拿嗎?」
握著手上冰涼涼的鈔票,他內心的感覺頗為複雜。
父母給他的錢並沒有少過,但同樣是給錢,自她手中接過,卻又是另外一種感受。
他父母是為了打發他,而她,卻是想幫助他……
她想了想才回答,「你也看到了,我並不缺錢花,只要你答應我不去混黑道、不打架欺負人、以後不要再無照騎車,乖乖唸書努力求上進,那麼等你用完了錢,自然能再來跟我要。」
這樣,應該是在做好事吧?季穎璇為自己的反常找借口。
她心中從來就沒有當救世主的想法,會想幫他只是一個臨時的念頭,因為她覺得他的良心還未泯滅,去街上混太可惜了。
敏旭言好笑地看著她,聽出她笨拙的關心。
這個笨姐姐,想必和他一樣孤單太久,才會連怎麼對人示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