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他原以為自己永遠盼不到這一天,沒想到那日方氏夫婦突然跑來,竟說蘇絹萍對他一見傾心,終日茶不思飯不想,令他們頗為憂心,因此只好厚著臉皮前來,希望自己能夠成全她想留在他身邊的心願。
直到現在,他仍覺得那日和今晚都像夢一樣……
又敬了在座的賓客一輪酒後,他便以自己不勝酒力為由,準備回房休息。
范竣希亦無父母,席間的親朋好友十指便數得完,在座的多半是官員或商場上合作的對象,眾人深知他不喜歡有人起哄瞎鬧他,大家怕他記仇,日後與自己過不去,因而無人硬攔住他勸酒,所以沒一會兒他便輕輕鬆鬆擺脫賓客回到了新房。
原本在新房內還有其他禮俗得完成,但他對那些繁文縟節感到厭煩,又急著想和新娘子好好說上話,便直接讓房裡伺候的丫頭和喜婆都退了下去。
絹萍……他的妻。
范竣希怔怔瞧著那坐在床沿蓋著紅頭巾的新娘,心頭驀地湧起一股暖意。
他暗笑此刻的自己,哪裡還像人前冷靜淡漠的穆國第一富商?但這實在不能怪他,因為這一天他確實等了太久。
第2章(2)
他踏著因微醺及喜悅而輕快的步伐,走至新娘身邊,滿懷期待的挑起了頭巾。
一張熟悉的嬌顏映入眼底,她眼中彷彿籠罩了一層薄薄的水霧,雙頰如火,混雜著少女的青澀與女人的風情。
這容貌儘管稱不上傾國傾城,可在他心底卻是最能惹他心動的。
他緩緩低下頭,想吻上那飽滿紅艷的雙唇。
「這樣逼迫人很有趣嗎?」
清冷的嗓音忽然響起,令他的動作一頓。
「你說什麼?」范竣希愕然望向她。
當他們之間僅剩一個拳頭的距離,他才發現她眼底蓄積著一股摻雜著委屈、憤怒的情緒,那眼神就像桶冷水,將他連日來的滿腔喜悅澆熄,瞬間化為白煙消散。
蘇絹萍瞪著他。
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愚蠢,在這以夫為天的時代,新婚之夜就惹惱范竣希,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
可她就是嚥不下這口氣,更看不慣他臉上的喜悅。
高興?強娶一個無財無勢的女孩讓他很得意、很高興嗎?
依他的身份和樣貌,喜歡他的女人難道還少了,何以偏偏要強娶只有一面之緣的自己?
他不明白被迫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是會痛苦一生的。
「我說,依你的權勢,何必強娶一個不願意嫁你的女人?」不甘和氣惱的情緒讓她將平時的小心謹慎徹底拋在腦後,現在她滿腦子只想著質問他、發洩怒氣。
他確實如她預期的變了臉,但那表情與其說是生氣,還不如說是……驚訝?
男人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覺得快喘不過氣時,才慢慢開口,「你說,是我強迫你嫁給我?」
她被他的神情震懾了好一會兒,隨後不自在的轉開視線。「難、難道不是這樣嗎?」
范竣希看著眼前一臉不情願的新娘,突然很想大笑。
強迫她?他若真想強迫她,何必等到現在?
他若要強迫她,早在兩年前於街上認出她時便可將她強娶進門了,何需特地和方記做什麼生意,以盼有機會與她不期而遇,進而認識?
結果他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她的親人主動上門說親,還以為上蒼終於實現他微渺的期盼,欣喜無比,沒想到這喜悅只維持了半個月,便被她那句「強迫」狠狠打回原形。
這打擊比當初聽聞她已有個青梅竹馬的對象時更大。
「是啊,是我強迫你……」他直起身,望著她的眼裡只剩一片漠然,稍早前的喜悅和溫柔皆已不復存在,「那你又何必同意,難道是怕我毀了你舅舅的生意?」他現在倒很想這麼做。
他冰冷中似乎夾雜一絲苦澀的眼神莫名令她感到心慌,她咬了咬唇,「我舅媽說若我不嫁,就要我妹妹代嫁……我怎麼可能讓妹妹代我嫁給你?」
「好,很好。」范竣希冷冷的笑了。
那方家夫婦若只是欺騙他也就算了,竟然還威脅她?他絕對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什麼?」這下換蘇絹萍迷惑了,她不明白他為何是這種反應,彷彿是初次聽說這些事,還為她生氣。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如何的。」范竣希淡淡睇了她一眼,「我范竣希還沒無用到強迫女人就範。」
天底下想成為范夫人的女人何其多,偏偏他心中唯一想要的那個,卻如此心不甘情不願。
明知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仍忍不住惱她。
只是再氣惱,他也不希望自己傷害她分毫。
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扔下手中的紅巾,轉身大步踏出新房。
蘇絹萍怔怔望著被擲在地上的紅巾,再想到他眼中流露的一絲痛楚,心臟不知怎地忽覺一陣刺疼。
她真不明白,明明強逼她嫁的人是他,為什麼在她說出事實後,他竟表現得比自己還氣?
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內幕嗎?
***
一夜輾轉難眠,蘇絹萍直到東方天際泛白才勉強睡去,等她驚醒時,日頭已爬得老高。
她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居然睡得這麼晚,倘若是在方家,不被舅媽念上大半個月才怪。
她匆匆起身,正想著要梳洗,外頭等待多時的丫鬟已聽見裡面的動靜,立刻推門而入。
「夫人您終於醒了?奴婢是負責伺候您的。」兩個丫鬟笑吟吟的走了進來,俐落的替她梳洗盤發。
蘇絹萍一時間反應不大過來,只能由著她們服侍來不及拒絕,直到見鏡中的自己被盤上了婦人的髮髻,她才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成親了。
隨後她問了兩個丫鬟的名字,知道那圓臉的叫青兒,瓜子臉的叫紅芳,兩人都是范竣希派來服侍她的。
這兩個小姑娘才十四、五歲左右,但都非常伶俐聰慧,很聰明的沒問起昨夜的事,彷彿新郎官沒待在新房裡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