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的眼光在她身上梭巡了一會兒才道:「你今年已經十七,該成親了。」
她心跳忽地加快,故作鎮定的朝崔氏一笑,「謝謝舅媽的關心,文翔說待他得了功名回來,便會娶我為妻。」
「得功名?」崔氏冷笑,「就憑那個自以為是神童,不屑外出找活兒干,只靠你接濟的傢伙也想得功名?我看你還是別指望了吧。」
蘇絹萍臉色一變。聽舅媽話中的意思,是要趁著文翔赴京趕考之際,硬逼著她嫁人了?這女人可真會挑時間,文翔前腳才剛走,她立刻便提起婚事,想來是老早便已計劃好了。
只是自己也籌畫了好幾年,豈能在此刻功虧一簣?
蘇絹萍深深吸了口氣,「舅媽,我和文翔早就約定好,此生他非我不娶,我非他不嫁。就算這回他落了第,那也沒什麼,反正往後還是有機會——」
「用不著等那微乎其微的機會了。」崔氏不屑的打斷,「我已替你找了門好親事,半個月後你就嫁過去,往後日子肯定過得比嫁給那姓戴的好多了,也省得外頭老說我們方家虧待了你們姐妹倆。」
「舅媽!」蘇絹萍再也顧不得壓抑情緒,不敢置信的睜大眼,她沒想到崔氏的手腳這麼快,「你明知道我和文翔打算成親的。」
「無父母之命、媒妁之約,什麼都是假的。」
崔氏一句反駁便讓蘇娟萍啞口無言。
「舅舅,您也是這麼想的?」蘇絹萍完全慌了,只能轉頭望向一旁始終沒說話的男人,盼望他替自己說話……
崔氏從不喜歡她們姐妹,尤其自四年前她中年懷孕生下兒子後,待她們更是刻薄。但舅舅卻還算疼她們,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和妻子吵架,卻會私下偷塞東西給她和小梨。
若崔氏硬要逼她嫁,也只有舅舅能幫得了她了。
可她沒想到,舅舅卻有幾分心虛的別過頭。「絹萍,你舅媽說的也沒錯啊,不管怎麼看,嫁給范竣希這穆國第一富商絕對比嫁給前途未明的戴文翔來的好。」
「什麼?嫁給范竣希?」蘇絹萍徹底愣住了。怎麼會忽然扯上那富商?
「是啊,還是正妻,不是妾呢!」崔氏的語氣頗酸,若她有女兒,肯定急巴巴將自己女兒嫁過去,哪裡輪得到蘇絹萍?「能嫁給范爺當妻,可說是飛上枝頭當鳳凰了,我和你舅舅可是千辛萬苦才談成了這樁婚事,結果你這什麼態度,寧可守著個窮酸書生,還一副我們要把你賣了的樣子?」
事實上崔氏對范竣希想娶蘇絹萍為妻的事感到很奇怪,那日她只是死馬當活馬醫,想著范竣希既是為了蘇絹萍而終止與方記的合作,倘若自己以她為籌碼,或許可重新與范家談上生意。
原本她不過是打著將蘇絹萍送給范竣希討他歡心的主意,若他想納這丫頭當妾,已是她的福氣,卻萬萬沒想到范竣希竟願娶她為妻!
這樁婚事令崔氏既高興又嫉妒。高興的是,往後他們就是穆國第一富商的親戚,嫉妒的是,自己竟沒有女兒能嫁,否則她就能成為范竣希的丈母娘了。
「他……怎麼會想娶我?」蘇絹萍錯愕極了。
依范竣希的身份地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何要娶她?
再說這些年來,別說娶妻納妾了,誰也不曾在他身邊看過半個紅粉知己,外頭甚至還有他喜男色的流言。
她怎麼也想不透這樣的男人為何想娶自己,她可不認為能成為第一富商的他,會看不出崔氏有多貪婪!
若他真娶了她,日後勢必得經常面對崔氏的需索,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
「誰知道?總之你這幾日就乖乖等著出嫁吧。」崔氏淡淡的道。
蘇絹萍咬了咬唇,下定決心似的開口,「我不想嫁。」
「你說什麼?」崔氏瞇起眼,既不悅又難以置信,沒想到她竟會不願嫁給穆國第一富商。
「我不想嫁范竣希!」蘇絹萍白著臉堅定的道。
從小到大,無論前世或今生,就算身處逆境,她都有能力掌控未來,不讓自己遭人擺佈。
但如今要她嫁給一個根本不認識、又聰明深沉的男人……那比嫁給雖然無法愛上,但至少瞭解的戴文翔可怕多了。
她可沒有把握能掌控范竣希!
「不嫁?好,你不嫁可以,我就讓湘梨嫁!反正她和你一樣大,也該嫁人了。」崔氏冷哼,吃定她不可能讓妹妹代替她冒這個險。
蘇絹萍聞言立刻變了臉色,「不行,不能讓湘梨嫁給他!」
「反正我們已經和范竣希說好了,我們家就你們兩個女孩兒,不是你嫁,就是她嫁,看你怎麼選。」
選?還能怎麼選?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蘇絹萍恨恨地握緊了拳,深知自己終究得妥協。
***
窗欞上貼著的囍字,與滿室的大紅裝飾,襯得整間新房裡喜氣洋洋。
蘇絹萍木然的坐在床沿,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僵硬不已。然而身為新娘的她卻毫無喜悅之情。
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這麼嫁給范竣希了!
從她得知要嫁,到真正出嫁,只過了十四天,然後她就莫名其妙的和他拜了堂,被送進了新房。
瞧著身上的喜服,她冷哼了聲,身上的喜服出乎意料的輕軟舒適,一點也不似她印象裡的繁重累贅,而且上面的繡工精緻華美,輕柔的貼著肌膚,顯然是上好的質料。
范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為她量身訂做這樣一件喜服,又備好所有成親所需物品,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但有錢又怎樣?怎麼可以這樣強娶民女?!
她惱恨的撇嘴,暗暗希望新郎官在外頭被人灌醉,這樣她就能逃過洞房花燭夜了。
蘇絹萍完全失去平時的理智,因為被算計的憤怒遠遠超過其他情緒,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冷靜!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
范竣希在敬酒時表情依然淡漠,無人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激盪。
儘管這親成得倉卒,然而依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來的賓客仍不少,且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儘管他心底再不耐頭,只想回房見新婚妻子,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