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睡了?
就在男人睡得正香甜之際,某人還在苦思著這句話的意義,直到日正當中,夕陽西沉,她的結還沒解開,而男人也……沒醒。
她斜著眼狠瞪,原來這叫靠一下?
范緹璃的頭很痛。隨著地球暖化、氣候變遷,節能減碳是身為一個地球公民應該徹底力行的環保運動,可是有人卻要拉她下地獄,淨在她的地盤製造犯罪證據,而且有愈來愈囂張之勢。
「再來一張……」周芳芳左手捏了一球,右手又貪心地伸出去要討面紙。
范緹璃翻眼。地上已是一片面紙海,手上又捏了一團小山嶽,想學孟江女哭倒長城,也別選在她的設計室,而且這裡也沒喉糖可提供。
范緹璃不過才三秒沒動作,周芳芳又開始大聲哭催,她無奈,只能一抽、二抽、三抽,地獄的車尾燈,她好像看到了。
「我原本以為……就算自己頂不住,至少還有阿郎可以撐一下。可是……阿郎投資失利,所有的存款一夕之間化為泡沫,如果下一期的房貸再沒繳的話,房子就要被查封,這……不是要我去死嗎!」講到最後,一串鼻涕像溜滑梯般滑下,她用力擤,用面紙胡擦兩下,又繼續大哭。
范緹璃很識時務地又連抽三張給她,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周芳芳遭此困境,范緹璃知道她要負很大責任。為了讓她繳足罰金,這半年來,周芳芳分毫未取地為她賣命,她的義氣相挺她很感動,不過想不到最後卻害慘了她自己。
其實,只要她能拿下這個案子,眼前很多問題就能解決。但問題就在,暖床暖了那麼久,除了增強自己的偷竊能力外,對她的設計絲毫無幫助。她已經試 著用她的「體溫」去「付出」,用她的「身體」來讓他「溫暖」;但那夜之後,她開始無法專心,時常心浮氣躁,有一抹影子會莫名其妙攻佔她的心緒,打亂她的平靜。在這種狀況下,那份設計稿不改還好,愈改愈成四不像,她對明天的最終評選,是破天荒的一點信心都沒有。
「你幹嘛都不講話?我這麼傷心,你好歹也安慰我一兩句啊!」周芳芳的哭泣來到中場休息時間,她哀怨地瞪著范緹璃,暗啐著她沒人性。
還能分心罵她?范緹璃輕輕搖頭。
「你放心吧,我絕不會讓你的房子被查封。」這樣的安慰夠了吧。
周芳芳眼睛為之一亮,興奮大叫:「真的假的?你真的有把握拿下這個案子?」
「嗯。」范緹璃輕應一聲。奇怪?芳芳平常精明得很,怎麼現在會聽不出她只是在安慰她而已?
把握?她從沒對這兩字這麼無力過。
「我就知道天下沒有你天才神畫手擺不平的案子,太好了!我今晚總算可以好好大睡一覺了。」周芳芳一掃陰霾,整個人瞬間活力灌頂,喜笑顏開。
范緹璃苦笑。看見周芳芳這麼開心,她實在不忍潑她冷水,埋頭,她又開始不甚專心地修圖動作,只是修沒幾筆,看著眼前的設計圖,她的眉又皺了,這樣的作品,她真能提出競比嗎?
筆落,她眸一暗,她的心,從沒這麼沉重過。
幾乎是原班人馬,所有人又全落坐在這間偌大的會議室裡,只是這次,室內的緊張氣氛濃得化不開,別說交談了,就連一個呼吸聲,對他們而言都是難以承受之重。
范緹璃一直心緒不寧,她無法處之泰然地等待評選結果出爐。從一踏進這間會議室開始,她的雙眼便直盯著那扇門,彷彿門外有什麼生禽猛獸,正伺機而動準備衝進,將她一口一口撕咬入肚。這股沉重的壓力壓得她快喘不過氣。她開始覺得呼吸不順,胸悶難受,終於,當壓力已達臨界點,她猛地推開了椅,不顧鴉雀靜默中的巨響給一夥人帶來的驚嚇,逕自推門走出。
她全無方向地直直走、直直走,直到走到盡頭,狠狠碰了壁,她才恍然驚覺,她竟對這案子彷徨心虛到這麼失序。
「現在才來面壁思過,是否嫌太晚了?」聲音從轉角處傳來,范緹璃微驚轉頭,映入眼的是辜尹曜調侃的表情。
他來宣佈結果了嗎?范緹璃提氣,試著表現平靜。「我為什麼要思過?」
辜尹曜劍眉微微挑起。「交出這種作品,你還認為不用自我反省?」
很明顯了,辜尹曜一點也不欣賞她的設計,這個認知狠狠衝擊著范緹璃的心,雖然不意外,但她一時也無法接受。
「我的設計哪裡有問題?」明明表情虛得很,但她仍嘴硬不服輸。
辜尹曜的表情帶著一絲絲苛責。「在你眼底,愛情是可以共享的嗎?」
范緹璃驚訝地圓睜了眼。她不想承認他的意有所指正如她所懼怕之事,況且她的作品何其多,就算要一一比對來找碴也要耗時一大段時間,這不是短短二十分鐘就能辦到,她提醒自己要鎮定,可能是她多想。
見她不答,辜尹曜直接當她是默認,他表情不佳地朝她質問:「你在客廳的電視主牆上沿用九十五年為林姓買家的設計;在大廳的展示櫃上沿用你九十六年為傅姓買家的設計;在主臥室的沙發背牆上沿用你九十七年為郭姓買家的設計;在樓梯廊道中沿用你九十八年為齊姓買家的設計;甚至在天花板的燈具設計上,你還是沿用你九十九年為許姓買家的設計。你交出的這個設計稿,還真是無所不盜,抄襲得真徹底,實在教我大開眼界。」
雖然很不合時宜,也不襯心情,但范緹璃真的想要為他拍拍手,他的控訴竟半句不差將她的擔憂全條列出來,他竟這麼熟透她過往的設計!
「這……全是我最得意的設計,只要配合得當,沿用又有何不可?」真的是心虛極了,在他銳利的視線下,她的頭竟無法抬高。
「所以,就算今天你是這間房子的主人,你也可以接受這種設計?」他目光凜然地直視她。范緹璃只覺背脊上涼颼颼的,彷彿自己犯了什麼十惡不赦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