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順著上官綠的目光看去,湛露瞧見不遠處的小亭裡,有一男一女正對坐著,看來應該是在賞花。
男的玉樹臨風,爾雅英挺;女的嬌俏脫俗,清麗秀致,真如一幅上好的畫作,景色優美,迷眼醉心,畫中璧人也不遑多讓。
「我在偷看我大哥,」上官綠坦白以告,她瞅瞅湛露身後的小行,咧嘴笑道:「你們可別太吵壞事。」
偷看?湛露不解。
「做啥要偷看呢?」小行很困惑地低聲發問。
「喔,我想瞧瞧我大哥會怎麼對待仰慕他的姑娘嘛。」難得大哥在家,她當然要多觀察觀察。嘻!
「仰慕他的……姑娘?」湛露愣住,忽怔地喃喃。
為什麼她會覺得訝異?
這有什麼好吃驚的?上官紫相貌俊美,一表人才,是個受人景仰的武侯爺,頂天立地的男兒漢,喜歡他的姑娘,可能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吧?
她自己不男不女,無法娶妻也不能嫁人,但他卻遲早要成家,不可能會站在戰場上一直陪著她的。不知為何,這結論令她有些難過和失望。
察覺自己的在意,她輕輕地「嗯」了聲。
在意?她真的在意了?
「欽,其實也沒啥好看的。你瞧我大哥,坐在那裡這麼久,也沒同對方說上什麼話。」灰心!無趣的人怎麼瞧也是無趣。上官綠搖搖頭,垂眼睇見湛露腳旁直滴水,才把注意力轉移,「咦?你買的什麼啊?」
湛露回神,「喔,是甲魚,給上官……你大哥的補品。」
「甲魚?」上官綠呆住,而後抱著腹部又辛苦地搗住嘴,「甲魚?甲魚?噗噗!我、我頭一回聽到有人要請我大哥吃鱉啊!」她喜歡、她喜歡!噗哈——不行,她忍笑忍得好難過!
受不了地抓住旁邊無辜的小行,頭埋在他瘦弱的肩頭開始悶笑出聲。
小行嚇了跳,她卻死死靠著,就是不放。
「對身體有益就好了。」誰去計較那些文字隱喻?湛露歎息。眼神不自覺地微微飄向上官紫和美姑娘的小亭裡。
只見美姑娘含羞帶怯地攀談,但上官紫卻始終表情淡然地回應,令得美姑娘面色窘迫,整個氣氛顯得凝窒難以熱絡,僵硬到彷彿誰家死了人在守靈。
實在看不下去,湛露直起身。
「耶?你要做啥?」上官綠沒預料,只能從小行肩膀裡抬起俏麗無雙的瞼蛋,瞠目瞪著湛露提著竹簍子走過去,又擔心自己偷窺挨罵,重新躲好。
「上官。」湛露踱近,溫溫喚道。
上官紫抬眸,望見是她,輕輕地勾起唇。
「你來了。」他沒在等待,只是感覺她會上門,或許能說心有靈犀吧。
「是啊。」她一笑,眼角瞥到美姑娘,她道:「這位是?」
「禮部尚書的千金,莫姑娘。」上官紫簡單地介紹。
「喔。」原來是尚書之女,莫怪如此嬌羞美麗。她行個禮,「莫姑娘,在下名為湛露,為上官侯爺的……朋友。」除了朋友外,她這樣子還能是什麼?突然的了悟,令得她臉上笑意險些變為酸楚。
莫姑娘頷首,舉手投足間有著大家閨秀的高貴。她仰慕上官紫已久,人人都說他驍勇善戰,英偉出眾,是難得一見的好男兒。他屢戰屢勝,從城門領軍歸來那俊美威武的風姿,教人屏息!
從爹親那裡得知他待在京城,才抓住機會一見想望中的戀慕男子。不過,這半個時辰的相處下來,她卻覺得上官紫和自己想像中有所出入;當然,他的確非常溫文爾雅,穩重沉著,但是,卻不怎麼好相處。
平常的名門公子,自己不用開口,他們都會找話攀談;但上官紫根本不會附和她,兩人說話有一搭沒一搭,她老覺得氛圍僵凝住,如坐針氈。
幸好,現在有個人來加入,化解了難堪。
莫姑娘很好奇地發現那竹簍,微笑道:「湛公子,你手上這是?」
「這……這個是我帶來送給上官的補身食材。」湛露想起上官綠的反應,語帶保留地說明。
「哦?」莫姑娘很有興趣,因為她從來都只見過桌上盤中的食物,紅燒肉就是長得像紅燒肉,獅子頭就是長得獅子頭的模樣。「可否看看?」她伸手欲觸碰竹簍,卻教湛露急扯草繩,匆忙避開。
「不能看,不能看。」她委婉拒絕,卻因為動作太過大力,草麻繩意外鬆開,「唉呀!」眼睜睜瞅著竹簍子滾了個觔斗,在台階前的石板地上打翻。
只見兩隻墨綠色的怪獸,濕滑貌寢,一個四腳朝天掙扎著,一個伸出它小小的頭慢吞吞地往前爬。
那軟軟黏黏的甲魚讓莫姑娘呆若木雞,她有生以來還不曾見過如此醜陋的動物!一陣腥臭味傳來,令她更是反胃欲作嘔。
「對、對不住,妾身先、先告辭了!」慌慌張張地繞開那兩隻怪物,看都不想再看,讓婢女攙扶離去。
「唉,弄巧成拙。」湛露瞅著莫姑娘遠去的身影,還瞥見假山後頭的上官綠緊緊抱著一臉難色的小行,劇烈地抖著肩膀。
「……上官。」她哀郁地回過頭。
上官紫不語,僅睇著她和鞋旁的兩隻鱉,唇線隱隱上揚,本來還有些蒼白的臉色逐漸紅潤起來。
「連你也笑我?」她嘟起嘴,「我是看你體虛,買來送給你的嘛。那老闆說對身體很好的。」這有什麼好笑的?是了,它們是不怎麼漂亮,不過也挺可愛的啊。
撇撇唇,她彎腰撿起兩隻甲魚放回竹簍子,又道:
「莫姑娘跑掉了,你不去追?」
上官紫道:「不必,她以後大概也不會來了。」
「為什麼?」她將竹簍子遞給總算從上官綠那兒逃脫過來的小行,疑惑問道。
「因為她已經發現我並非她想要的那種男子。」示意她坐進亭裡,他拿起石桌上的瓷壺斟茶。
「什麼意思?」她接過,不意觸碰到他的長指,比茶杯還溫熱。
「意思就是……」他垂眸沉吟,而後道:「意思就是,她只是欣賞一個幻想中的侯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