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有人不忍,礙於吳公公的人手看管,也無法幫上什麼忙。
天微曦,不遠處傳來消息。
「回來啦!回來啦!將軍回來了!」
回來了……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啊!
湛露吊在高處,費力地抬起眼,隱隱約約見得黃沙飛揚,卻來不及看清上官紫的臉龐,便頹然昏厥過去。
※ ※ ※
「這是怎麼一回事?!」
完成任務歸營所見到的景象幾乎令上官紫震怒!
數日前還俏生生的湛露,如今卻被高吊於操練場正中央,雙目緊閉,面無人色!
校尉連忙解釋:「因為湛參贊違反軍紀,所以吳公公就……」
吳公公?上官紫眼眸倏地冰寒,那恐怖的嚴厲嚇得校尉險些跪地。
「參贊吊此多久了?」他冷聲問道,令人聽不出心思。
「一日夜……還、還有兩個時辰才能放下來。」校尉說道。縱使心中懷疑不和的兩人怎會彼此掛念關心,但也沒膽多嘴。
上官紫聞言,沉怒上前。
那些吳公公的手下,見他肅殺逼近,下免感覺觳觫,只能戰兢阻擋道:
「上、上官將軍,您——」
「滾開。」他雖無大聲斥暍,但語調卻極之霏霜嚴峻,讓人打從心底不寒而慄。
氣勢完全被壓倒鎮嚇,幾個人給懾息在當場,毛骨悚然,不敢再造次。
上官紫走近吊著湛露的長桿,抽出掛在腰間的隨身刀器,帶有紫紅色的銀光猶自閃爍,旁人以為他欲抗令救湛露,卻只聽鏘地一聲清響,他將絳紫刀直直插入地面,沒再動作,就這樣卓立在吊著湛露的木桿底下。
不僅吳公公的手下一頭霧水,連其他人也不解上官紫何意。
「將軍,要不要下官幫您……」校尉上前,欲解開木桿上頭的繩子。
「別動。」上官紫冷睇著吳公公的營帳,啟唇吐出低語:「不然湛參贊的苦心將盡數白費。」
「咦?」校尉收手,看著上官紫。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在說若是此時將參贊救下,那麼……吳公公不會善罷干休嗎?
校尉心下倏凜,經由上官紫提醒才察覺湛露的忍耐,或許包含了太多深思的意義。倒退回到軍帳,他能做的也只有別給那兩人添麻煩。
冷流刮得教人額面生疼,吳公公的人手看上官紫動也不動,倒是免去麻煩,索性不加理會,自顧自地回到帳裡以暖爐取暖。
冽風逐漸隨著不穩的天氣而疾遽猛烈,上官紫厚重的披風被吹得咧咧作響,卻無法撼搖他半厘半分。他只是直挺挺地,猶如在鎮壓守護著昏迷的湛露,矗立在飛旋的風沙走石當中。
校尉冷雖冷,但還是搓手顧瞧著,待得兩個時辰一到,他立刻很盡責地喊:
「將軍,兩個時辰已——」
「過」字尚未出口,狂風大作,就見上官紫霍地拔起地面上的絳紫刀,側手猛力朝粗厚木桿一揮——
剎那,只聽聲響震耳,黃沙漫天,厚重塵霧爆起,吊綁著湛露的粗繩咻地飛錯斷裂,幾尺長的棍桿也跟著應聲倒下。
木桿壯實,若非內勁十足,是沒有可能一砍就斷的。
這手絕俊功夫讓校尉驚得呆了,然後看到他們傳聞不和很久很久的大將軍橫抱著湛軍師,朝著帥帳的方向走去。
上官紫一回自己帳內,立即喚士兵備熱水,下令沒有他的傳喚不得進入。
他很快地將湛露身上的繩子扯落,觸到她高熱的體溫,他更是毫不遲疑地解開她已濕透的襟口。
「上……上、上宮……」湛露困難地喘息,半昏半醒。
「是我。」他很快地褪去她的外衣,睇見上頭有斑斑血漬,眼神更為冷怒。欲扯開她內衫時卻遭她躲避。
她必須費盡力氣才能抬起手臂抓好自己的衣服,氣弱游絲地道:
「上官……我……」她搖著頭,艱困地維持清晰神智。
她不希望這樣坦白。她要親口告訴他,而不是以這樣匆忙、倉卒和粗糙的方式,強迫他必須接受她。
想要爬開,卻因為身體太過疼痛而無法如願,甚至開始嘔吐。
一隻有力的手臂橫擋在她面前,阻斷她的猶豫和不安。上官紫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道著:
「讓我替你療傷,露兒。」
簡單的稱呼改變,甚至不需思考明說,在瞬間就讓她穿心明白。
緩慢地閉上眼,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或許是終於放落,或許是太過委屈,或許是無法再逞強,其實連她也不懂自己為何哭泣,複雜的感觸溢滿她心口,高熱的體溫燒得她只是抽泣。
「對不起……對不起……」混沌的腦子裡厘不清自己該如何,又能說些什麼,只是因為自己長久以來的欺瞞而一直道歉,「……對不……起……」
純粹出於一種信賴,她任由上官紫將她輕輕拉回,不再抗拒。
顧不得避嫌,上官紫把她的底衣脫去,能夠明顯證實她是姑娘的胸脯纏著布條,胸腹處白皙的皮膚因為捆綁而嚴重瘀血,更甚者破皮造成交織傷痕。
他心頭抽緊!
讓她靠在自己肩頭,他拿著浸過熱水的布巾清理傷處,並用傷藥替她治療。
「其實我……我是……是個……孤兒……」茫然恍惚中,她似是暈眩囈語,卻又像在說給他聽,「……我沒有親生爹娘……七歲之前……我……一直在廟口討乞……是義父母把我撿了回去……他們……待我……極……好……」
上官紫溫熱的長指讓她劇烈顫抖,她的知覺已然麻木,但身體卻依舊存有反應。粗喘口氣,又輕聲道:
「我不……知道……為何……我的親生爹娘……不要……我……是不是我不……不好……我好冷、好……餓……沒有人、沒有……人……我的養父母……他們……告訴……我……我是個特別的存在……他們笑著……對我……這樣說……所以我知道……我……我找尋自己的價值……我想讓他們為傲……所以我……所以……我……我證明自己有用……而不是……可以隨意丟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