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曄再江湖中時便是輕功高廟聞名天下,折了條腿影響應該有多大?但他清醒後並沒有懊惱自己斷腿之事,卻向兒臣請罪,為自己的辦事不力懊惱。兒臣一時氣憤便罔顧國法,私刑處置。此事兒臣的確有罪,理當重罰。」
朱禎裕又看了他半晌,這件事他其實沒有要處罰他的意思,特意提出,為的是提醒他做事小心,別落了人口實。最後,他只是擺了擺手說:「世文先退下吧。」
在旁邊聽到一半,沒想到提到自己,朱世文先是一愣,訥訥地回應了聲,「是。」
他走了幾步又擔心地回頭張望,朱禎裕看到,心中又好氣又好笑的喝道:「行啦,朕又不會殺了你二哥,你怕什麼?叫你走就快走。若再不走,連累你二哥被重罰,你可不要後悔。」
朱世文嚇得一縮脖子,幾乎是小跑著衝出了殿門。
殿內只剩下了一對父子倆。
朱禎裕忽然沉默下來,深受去撫摸桌上的茶盞,但茶盞的茶是涼的,他品了一口便又皺著眉放回去了。朱世弘見狀走上兩步,雙手將茶盞接過放到一旁,走到屋角那個正架在爐上的熱水壺旁,將涼透的茶水連同茶葉一起倒在旁邊的玉碗內,重新沖洗茶具,接著就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慢慢烹製新茶。
殿內就這樣安靜了一陣。父子兩人並沒有說話,朱禎裕只在起初看了他一眼,最後就拿起桌上的奏折,一本本翻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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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盞熱茶重新放到了他的案頭上。
他並未抬眼,再奏折上批示了幾個字後,開口問:「上次你說那個叫簡依人的女孩不適合做太子妃,這是為什麼?」
「身為太子妃,便是日後的一國之母,那女孩不夠純善,心機過多,只怕沒有一國之母該有的心胸氣度。」
兒子極為直白的語言讓他微微皺了皺眉,「但世隆那孩子一眼便看上了她,我在想,就算是不當太子妃,也可以選她做個側妃什麼的。」
「她母親意外死亡,才剛過世不久,她本人還在服孝期間,這時間太子成婚,只怕……太不吉利了。」
朱禎裕聽了不禁微微頷首,「這倒也是,好吧,那女孩的事以後再議。」盯著他導入正題,「聽說世隆近來一直在找你麻煩?」
「雙方都是為了國事著想,彼此也多少有點私心,難免會起了爭執。但請父皇放心,兒臣尊太子為主,會以大局為重。」
朱世弘對答得體,終於讓朱禎裕緊繃的面容放鬆了許多。
他點點頭道:「他時太子,你凡事以他為尊,多尊重他一些、雖人人都說太子難做,其實太子之外的皇子才難做。朕膝下清寡,世文身子單薄,恐怕不適合參與朝政,小瀾……畢竟是個外人,其心難測。將來世隆能指望的幫手只有你一個了,所以朕希望你們兄弟和睦,你應該明白吧?」
「兒臣明白。」
「那……先退下吧。明日早朝之後,再來見朕。」
朱世弘走出辛慶殿時,被人拉了一下,他側目去看,原來是三弟正一臉關切的看著他。
「二哥,你沒事吧?」
他無聲淺笑,「你以為父皇會吃了我?」
朱世文長吁一口氣,「但畢竟時因為我的任性才害你被罵。」
「別煩惱了,你到底還不解世事,不懂許多道理。有時候即使自己沒做錯事也有可能被罵,但有時候被罵不見得是被討厭。」
見三弟澄澈的大眼睛中滿是不解,他只是一笑,拍了拍三弟的肩膀。
「我懂。」旁邊忽然響起一句溫柔的低語。
朱世弘一驚,轉身望向聲音來源,這才看到站在角落,手中抱著一盆鈴蘭花的簡依人,正對著他溫婉淺笑。
他在父皇面前都可以如死水一般的心,卻不知為何在此事掀起了層層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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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朱世文馬上就要滿十五歲了,雖然他年紀尚小,對朝廷也無多少功績,但是因為他是前皇后親生,算是幾名皇子中「血統」最尊貴的,而且早又傳聞說,皇上等他滿十八歲就要改立他為太子,因此,登門為他賀壽送禮的內功嬪妃、外宮官員不知道有多少,大半月前,彷彿快要將他吉慶宮的門檻都要踩踏了。
而作為壽星的他這幾天卻顯得心煩意亂,將宮內的接待事務都丟給宮女太監們去做,自己關在房內,連門都懶得出來,更別說是出外走幾步了。
直到這一天,有宮女前來敲門,輕聲稟告,「殿下,簡姑娘來了。」
片刻後,只聽得房內有人跑步的聲響,門一拉,一張不知幾日沒有梳洗、頗顯疲倦又滿是興奮之情的臉從門後出現。
門外站著的一名年輕少年笑著拍手道:「哈!我就知道如果說簡依人來了,三哥就一定會開門見人!」
朱世文臉上表情霎時黯淡下來,一臉欣喜全變成了失望,他瞪了旁邊那名宮女一眼,宮女急忙跪下,「是四殿下逼奴婢這麼說的,還請殿下恕罪。」
朱世瀾嘻嘻笑著,「好了,不要怪她,她一個做下人的怎麼敢說謊?是我逼她這麼說的。你看看你,四、五天不梳洗,又髒又臭,若真是佳人來了,見到你這個樣子,豈不是嚇得轉身就走?」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對那小宮女小聲吩咐,「給我打盆熱水來,我要洗臉。」
「這才乖啊。除了洗漱之物,再給殿下弄點吃的來,三哥平日愛吃的食物,叫御膳房快點送來,記得要熱的哦。兌了,再加一份糖醋活魚。」
聽完朱世瀾一番吩咐,那宮女本要走卻又停下腳步,不解道:「四殿下,三殿下不愛吃魚的。」
「這菜不是給他吃得,是給我自己吃的。我難得來這一趟,他這個主人不該請我吃飯嗎?快點快點,我晚點還有事得做呢。」他揮著手將宮女趕走。
然後,又拉扯著三哥進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