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太遲了。萬十八於心中喊著,臉上表情依舊絕美動人。
不待皇上取酒,她逕自仰首飲盡,而後學著皇上對她那般將酒哺入皇上口中。
入口的酒令皇上覺得特別香甜,他吸吮著她的唇舌,飲盡她口中酒。
「這杯酒。」萬十八端起第三杯酒。
「毫無酒量的妳會醉的。」他伸手覆於酒杯上頭。
「無妨。」她將手覆於皇上手上。「最後這杯酒願皇上能永遠記得十八。」
這類似訣別的話語令皇上的心刺痛著。
他翻掌握著她的手按向心窩處。「已住在裡頭的人,該如何才能忘掉?」
聞言,萬十八展顏一笑。「最後這杯酒,十八可否與皇上交杯?」她想與皇上喝交杯酒,此乃她最終之願。
二話不說,皇上端起另一杯酒與她手相交,同飲而盡。「萬十八妳可記住了。」他拋開酒杯,捧著她的臉說得專注。「今生今世,吾只要妳一人,只娶妳一人為妻。天涯海角,吾必相隨。」
他話語說得真切,其中深意萬十八可聽明白了?
「皇上。」心一慟,萬十八趁自己落淚之前迎上了她的唇、獻上了她的身,傳遞著對他傾訴不盡的綿綿情意。
她的王啊,她這輩子所深愛的男人,她真的好愛好愛他,只可惜……只可惜……
「這一世是十八對不住皇上。」她的手來回撫著皇上陷入昏迷的俊顏。「下一世,十八絕對會補償皇上的。」她眼角的淚珠晶瑩剔透。「屆時,皇上可別不要十八。」她索求的承諾得不到回應,俯首吻上他的她,以吻封緘。
深深凝望他好一會兒之後,纖白的手取出早已寫好的書信放置於床頭枕旁。
她無法當面與他道別,因深怕自己走不開;她無法任自己死在他懷裡,因深怕自己不願闔眼。
她在酒裡下了迷藥,在蠟燭裡放了迷香,只怕他一個眼神、一句挽留、一個擁抱,甚至一個親吻便會拖住她的身,讓她離不開。
她知曉皇上不會放棄任何一個治癒她之機,但她也心疼皇上對自己無能為力的虧欠與痛責。
以往的她高估了自己。
她說過「除非皇上不要臣,否則臣死也要待在皇上身邊。」現下她才明白待在皇上身邊而死,對她而言是何等的為難,對皇上而言又是何等的殘忍。
她不忍見他為她傷心、傷神也傷身。只要他活得好好的,只要他平安無憂,那麼九泉之下即使孤寂一人,她也感心歡。
「永別了,我的王,我的皇。」她憐惜地替他將錦被拉攏,不讓涼夜侵襲上他赤裸的胸膛。「我愛你。」她於他唇上又印下了一吻,到口的鹹味讓她佯裝堅強的笑容變了色。
緊咬的唇滲出了血,她藉著疼痛壓抑著即將決堤的淚與那幾乎停止跳動的心。
人生無別離,誰知恩愛重?
驀然竄過腦海中的辭句令她背對他的身子,一陣踉蹌。
如此的別離……好苦!
待房門一闔,皇甫皇的眼已睜得雪亮。
仰身一坐,錦被順勢滑下他的身,露出他肌理分明的精瘦胸膛,上頭仍隱約可見與她歡愛時留下的紅痕。
「堂玄。」
一聲低喚,堂玄已推門而入。他替皇上披上織錦緇衣並取來床頭書信。
「堂紅跟上了嗎?」他繫妥腰帶,順手撫著腰帶上那讓人刻意繡上的「卍」字,一個代表著「她」的所有物象徵。
「是。」
「一切都安排好了?」
「是。」堂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書信上的娟秀字跡。
與他同時望向書信的皇上,黑潭似的眸中,沉著、靜著,將信納入懷中貼身收著,看也不看一眼。
「皇上?」倘若裡頭有什麼重要之事……
「任何要給朕的話,她必須親口對朕說。」
皇上的心思,他懂。但……「此時任大納言隨意離宮可好?」
現下全王朝的御醫與民間大夫,都在絞盡腦汁尋找治蠱之方,甚至也派出密探去尋找鄰國奇人,萬一找著了人或法子,大納言卻不在宮裡……
「倘若能留下,她絕不會離開。」她那隱忍不住的啜泣,啃噬著他的心。
好一個萬十八,竟如此不顧他意願的離開他,而他卻恨不了她,甚至更加心疼她。
他到底是著了什麼魔?
衣袖一甩,他大步跨出寢宮,尾隨她而去。
她不願死在他身邊,可以;她不願見他為她揪心難過,可以;但誰說他不可以跟著她、守著她、陪伴她至終了?
他想做之事無人能阻止,唯有她萬十八。而他,正等著。
等著她親口告訴他,她不會死,會好好活著,會與他攜手相伴,百首偕老。
等著她親手阻止他,要他好好活著,與她一同好好活著,誰也不許先離開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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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王朝 皇號十二 臘月初三
此處,乃無意間發覺而暫留之居所。
此處踞高遠望,朝揚夕照皆令盤踞於東鳳宮上之金碧鳳凰閃耀生輝,如同皇上龍顏,令人心醉眷戀。
他日,皇上務必到此一遊。
十八記不得路,但此行幸有堂紅隨側,日後可為皇上指路。
此處,名浮雲。
若皇上亦喜此地,可否再為十八製圖,納入「十八迷圖」一冊。
皇甫王朝 皇號十二 臘月初四
方與皇上分別三日,十八思念皇上之情益加濃烈。
日後,無皇上相伴之無盡日,該如何是好?
皇甫王朝 皇號十二 臘月初六
此地種有鄰國傳入之新作物,既耐嚴寒亦耐乾旱,屬根莖類,水煮可食,味甘美,日曬後可經年保存。
皇上擇日可與工部尚書到此勘查,以解糧缺之苦。
此回,十八不克與皇上同行,甚憾。
皇甫王朝 皇號十二 臘月初九
昨夜,十八又夢見皇上一如往昔擁十八而眠。
十八手腳冰冷,皇上的身子卻彷如暖爐,有皇上在,即使冬天亦是暖冬。
倘若……
萬十八握筆的手突然一斜,「若」字這一撇寫壞了,失去握力的筆「咚」一聲滾落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