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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然而,會將壯漢嚇到雙腿發軟的狂肆氣焰卻嚇不了那張巧笑倩兮的粉嫩小臉,艾子視若無睹地挨近他,像頭撒嬌的小狗用臉在他胸膛又磨又蹭。

  「爹,不要生氣嘛!」即使他冷漠迴避,笑容滿滿的她仍鍥而不捨地靠了上去。「這些野莓今天才成熟變紅,如果等你回來,就會被小順他們摘光光,這樣你就吃不到了,所以我才會自己跑來,你不要生氣啦∼∼」

  看到她至今仍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野莓,端木煦頓時明白她並不是對他疏遠了,而是怕弄爛了那些野莓,才勉強抑著衝動沒直接撲進他懷裡。

  這份體貼的心意對莽撞的她有多難得?然而滿腔的感動還來不及成形,立刻又被她語裡不打自招的破綻給擊散,化為更強大的怒火。

  「你要是沒有每天來,怎麼會知道野莓今天才成熟?你根本就沒把我說過的話放在心裡!」力求穩重的端木煦很想用寒峭如冰的態度逼得她自我反省,但多年來的經驗讓他很清楚這麼做只會氣死自己,嚥不下這口氣的他還是直接開罵了。

  「有啊,我有放在心裡。」結果她不但沒羞慚低頭,還很理直氣壯地仰起下頷。「那是因為車前草沒了,生病的吳伯伯沒辦法等到你回來,我只好趕快上山來采,所以才會知道野莓快成熟了,沒事的話我才不會上山呢,我都有聽你的話啊。」

  說來說去她都沒有錯就是了?瞪著那張一臉無辜的麗容,端木煦不知該直接掐死她還是將她拖回家鎖她個一生一世。

  若她是在虛偽蒙騙,他絕對饒不了她,偏偏她是打從心裡認為她沒做錯,那坦蕩蕩的神情反而襯得他這個老跟她計較的爹很小心眼似的,天曉得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

  「爹,你不要一直生氣嘛,人家很想你,還採了這麼多野莓要給你吃,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無視於他那「別來惹我」的陰戾臉色,艾子又開始親熱地在他懷裡蹭。

  甜蜜柔軟的語調像水,連同她撒嬌的依賴一起鑽進心底,將滿腔的怒焰澆成了灰燼,只有餘怒悶悶地燒。

  「誰教你老是做些讓我生氣的事?」雖然表情仍很冷硬,但沒再避開的態度已表示接受了她那勉強稱得上道歉的示好求饒。

  不然能怎麼辦?從她六歲時他能用的方法就已全都用過,罵也罵了,該恫嚇的也沒少給過,她的個性還是沒變。

  「我以後不會了。」艾子嬌俏皺鼻,雙手沒空的她,只能用身子擠著他,逼他往路邊的大石靠近。「爹很累了喔?休息一下。」

  瞧,這不就又把剛剛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嗎?端木煦好氣又好笑,順勢被她擠到大石上坐下,默默收下她那一點說服力也沒有的保證。

  真不知該說她是聰明還是傻到記不住仇?就算哭得再慘,也要緊緊地巴住他,非得磨到他態度軟化才會罷休,害得嘴裡老說要換人的他,根本就沒有將威脅付諸行動的機會。

  如果她再長大一點,個性會收斂些嗎?會變得安靜些嗎?她們長得是這麼地像啊……端木煦腦海中浮現那張數日前才剛見過的臉,和眼前這張揚著燦爛甜笑的麗容重疊,因怒氣而短暫遺忘的沉悶又橫亙了整個胸口。

  第3章(2)

  他這次離家,是去找小草,這是他每年的例行公事,不僅是代替爹娘去探訪出嫁的義姊,更是一種警告及威嚇,要霍戎那小子好自為之,娶了小草不代表就可以高枕無憂,要是膽敢虧待她,他們端木家隨時都可以將她帶回羽翼下保護。

  每次去,他都對霍戎百般挑釁,從小時候的直接彰顯敵意,到現在他已成熟到會用淡然笑語將對方激到如坐針氈,看到霍戎那瀕臨爆發卻又強自抑壓的表情,會讓他有種一吐怨氣的快感。

  他沒幼稚到至今仍抱著小草會改變心意的奢望,只是自有記憶以來就已深植的期待落了空,那股不甘讓他不想放霍戎好過,一年去住個那麼一回,鬧得那傢伙這段期間沒辦法好好地獨佔小草,他也覺得很高興。

  但這一回,屈居下風多年的霍戎卻給了他一記狠狠的反擊——小草生孩子了,一個丑不拉幾的胖小子,長得跟霍戎極像,一點也不像小草。

  這件事,早在小草捎來的家書裡他就已經知道,但他並不曉得當自己親眼目睹時,打擊竟會那麼大。

  看到他們夫妻倆一臉幸福地逗弄著小娃兒,準備揶揄霍戎的話就這麼梗在喉頭,他發不了聲,只能默默地看著那一幕。

  他們並沒有因為多了個兒子而冷落他,但就是不一樣了,像是有一堵無形的牆將他排除在那美滿的畫面之外,讓他清楚明白小草仍會疼他,卻不會將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那是屬於霍戎和那胖小子的,而不是他這個一年只見一次的義弟。

  明明理智很清楚,卻仍有股空虛在心裡嚙蝕著,渴望能有一個人會將他放在最深最深的位置,沒有人能動搖、專屬於他的位置,於是,他提早回來了。

  雖然,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提早回來能做什麼。

  游離的心思被突然塞到面前的紅艷野莓拉回,端木煦抬頭,對上一雙盈滿笑意和期待的杏眸,筆直地、專注地看著他,彷彿他是這世上唯一值得她費心的人。

  「吃莓子,我特地為你摘的喔。」

  艾子看得出他心情不太好,不曉得要怎麼做的她,只能用這種方式振奮他的精神。更何況莓子不吃掉,她就沒有手抱爹了。想到自己情緒低落時,只要被他抱在懷裡她就會很開心,她也很想如法炮製。

  「我不想吃。」端木煦故作冷淡地避開了她的目光,因為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對她。

  她的存在像是一種諷刺,諷刺他這徒勞無功的行徑。

  找來外表像小草的她有什麼意義?冠上父親這個頭銜又能改變得了什麼?但就是有一股勢在必得的傲氣,讓他吞不下這場敗仗,硬要重起戰局,證明他不是沒有能力,而是時不我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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