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徒兒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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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印象當中,每年都有一天只嗜茶的她會喝起酒來,一壺獻地,二壺自飲。後來才輾轉得知,原來這是她祭拜她娘的方式。

  殷燁不曉得容似風的過往,只是覺得,她在這天總會有點不一樣。

  像現在,又不知道在對著他笑什麼了。

  「我要回房了。」轉過身想走,卻被她拉住手臂。「你幹嘛,」下意識地回首,卻看到她離自已好近好近。她身上乾淨的氣味淡淡地飄過來,他一怔。

  ……這女人,好像變矮變嬌小了。

  他記得以前總是被她壓得死死的,過招的時候只要她手一伸,他根本連她衣角都碰不著……奇怪,什麼時候,他高她這麼多了?臉著只到自己肩膀的容似風,他懷疑自己之前怎麼都沒注意到。

  「等一下嘛,幹啥這麼快就要走?反正你回房也沒事做……」她臉微紅,吐息之間皆是酒香。「來來,坐下來陪為師的喝一杯。」拉著他就要坐。

  他還在比較兩人體型的差距,就突然被一把扯下,險些撞到桌子。臭婆娘力道還是有,他收回之前覺得她變弱的謬論。

  「我不喝酒。」這玩意只會誤人誤事,所以他向來一滴不沾。在她旁邊皺著眉,他把面前的酒杯推了回去。

  「不喝啊,今晚夜色那麼美,你真不會享受……」她停了停,隨即一拍額,笑道:「是了,我忘了你這石頭性子,對某些事情總有特別的固執。」沒強迫他,她收回杯子自己乾了幾杯。

  殷燁睬她一眼,不知幹啥要坐在這兒看她飲酒,正待起身,一個東西就靠上了他的肩膀。他錯愕,垂眸一看,容似風竟然斜著身子倚在他肩上。

  「妳……」是醉了嗎?正要出聲,剛好角度有個巧妙,他從她頸項一路由下瞥到了她衣襟內的一點點肌膚。

  在月光的映照下,膚色更顯白嫩。

  就算知道她是女子,但不論舉止或者打扮,他卻從未見過她有什麼女紅妝的樣子,現在瞧到的一小片肌膚,當真是讓他覺得好不能適應。

  猶如看著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他連忙移開視線,將她的頭推回去。不料沒一會兒,她又倒了過來;他咬牙,再推回去。

  真的是醉了吧?她雖一向跟他不拘小節,但卻從未如此失態。

  看她還是略帶擺晃地偏著身子,眼見又要倒回處已身上,他索性用力一推,整個人跟著站起。

  「欸欸……好痛……」她順勢半趴在桌上,掀了掀開始沉重的眼皮,「你幹什麼偷打我,不肖的徒弟……唉,好舒服。」將頰貼在冰涼的桌面上,她忍不住輕聲歎息。

  她不自覺淺淺顯現的異樣神態,不知為何讓他心中產生矛盾的惱意。殷燁微躁,實在不想理會神智酣醉的容似風,他認得的,不是這樣軟綿的她。

  「哪……徒弟。」身後傳來的叫喚,讓他停下了離去的步伐。

  他皺眉,半側過身瞅著她,想她大概要醉言醉語了。

  寧靜中,只聽她帶點濃濁的聲音緩緩流瀉:「徒弟,我告訴你……人哪,要向前看,你知道嗎?就是直直地……這樣向前看。」示範地舉起一隻手,指向他的方向。「只要看著前面就好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好的事情,把它遺忘……或者丟棄……如果不這樣做,那麼身上背負的東西會愈來愈多……愈來愈重……你能走到的路也會愈來愈短……你懂不懂?懂不懂……」

  他當場怔愣住!不曉得她這一番話的真意,她好似在看著他,但是那神情——

  「所以……所以……」她打了個酒喝。「所以啊……徒弟,呃……如果我醉倒在這兒了……你會抬我回去嗎?」

  那細微變化的情緒太過快速,他沒法確定自已是否看錯。被她前後連不起來的言語弄得更悶,他不給面子道:「當然不會!」

  「啊啊……你真是冷淡……我是個好師父呢……」她做得夠不夠好?娘,她是不是比男孩子還厲害了呢?

  就這樣,她停下喃語,合上雙眼,在這夜風冷涼的亭中,睡著了。

  殷燁簡直難以置信地瞪著她,沒想到她真的說睡就睡:「喂!喂!容似風!」他試圖喚醒她,走到她身邊了她卻還是沒反應。「可惡!」低咒一聲。這臭婆娘總是這樣給他添麻煩!

  想著別管她,就要離開,步履尚未跨出,他卻又不自覺地回首凝視她的睡容。

  冷冷的風吹著,她鬢邊有幾縷散亂的髮絲跟著飄揚,其實一點都不美,但他看著看著,卻微微地怔住了。

  雖然她沒流眼淚,但剛才有一瞬間,他以為她好像在哭泣……怎麼可能?她老是天塌下來有別人頂的樣子,從未沮喪或傷心過。

  所以……所以,這種似乎脆弱的樣子,她只讓他看到嗎?

  佇立半晌,他閉了閉眼,拳頭握得緊緊的,卻始終無法舉步走出亭。

  終究還是坐了下來。他不願動手抱她回去,又為免她醒來後到處昭告別人說他無情寡義,乾脆陪她一起坐在這裡。

  盤起腿,他靜靜地默念內功心法練起功。

  身旁的樹葉偶爾被風吹得搖晃出聲,他也沒所覺,倒是她的呼吸聲,清晰地讓他好想封死她的口鼻。

  一個暗自生著悶氣,一個逕自睡得香沉,這個獨處的夜晚,似乎變得好長好長。

  然後,隔日天亮時,兩人都同樣得了風寒。

  ***

  「咳咳……」掩著嘴,容似風面色不佳地拿起桌上剛煎好的藥汁。「那個笨徒弟……都已經秋末了,還讓我吹了一夜的風,肯定是存心想害死我……」

  不太記得那夜到底是發生了什麼,連他啥時來找她的都無法確定,只曉得眼睛一張開就看到他坐在自己面前,她才啟嘴想說話,就打了個大噴嚏在他臉上。

  雖說練武之人應是身強體壯,但就是因為少生病,一病起來,才真是要人命。

  「生什麼氣嘛……過了那麼多天,我病還不好都沒氣了……」不過是個噴嚏和一些唾沫而已,這小子就是心胸太狹窄。深深呼息,將看來很苦的藥一口飲下,她穿戴整齊就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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