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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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有些事,知道太多也不盡然是好的……」喃喃低語,她苦澀地笑,緬懷道:「湯爺爺是我至今見過最和藹謙虛的人,他對所有人,甚至是下人,也都是親親熱熱的,從不擺架子。」

  長孫晉略一頷首。「我早耳聞東甌王人如其名,和氣恭順,對權位也毫不戀棧,他能順利避開皇帝那場殺戮,大抵也是深明急流勇退的道理吧!」他轉向她,揚起溫潤淺笑。「能受如此睿智的長輩之恩,你很有福氣。」

  聞言,容雲力持微笑,眼眸深處藏著一抹痛楚。

  「我是很有福氣啊,老天爺居然賜了這麼好的人來真心疼我……」語音至此,她已然哽咽,往事歷歷在目,她忘不掉湯爺爺那份比親爹還要疼寵的情誼。

  漾起悲慟的淚瞳教他心一緊,伸出大掌,他握緊了她的小手,凝睇她強忍淚流的柔弱側顏,無言予她安慰的力量。

  被牢牢扣在那樣溫厚的掌心,她的淚一下子決堤了。湯爺爺仙逝三年,本以為自己早已能冷靜面對,誰知還是這麼不堪一擊,至今仍放不下死別的哀痛。

  「湯爺爺走的時候……跟我說抱歉,說他答應了要看我披上嫁衣,答應了倘若陳旭敢有待薄,他必定站出來替我出頭……」她掩唇低泣,縷縷嗚咽自指縫間傾洩,她痛得心口發窒。

  當年的媒妁之言,建立在陳家能助堂弟躍進官場的利益之上,她不甘自己的幸福被人擺弄至此,但極力抗拒的下場就是遭受所有人的譴責,只有湯爺爺懂她的苦,無奈他不姓容,想幫她作主也無能為力,只能不斷安慰她,更承諾將來無論發生何事,即使連娘家都不認她了,絕對還有他和湯家的庇蔭。

  那麼好的人,處處護著她、疼著她的長輩……她是無法再見了。

  諦聽她哀傷的哭音,他心下一慟,按捺不住,上前張臂摟住了她。

  「如此說來,東甌王算是你的親人了。」輕拍她不住打顫的纖背,他眼底湧現憐愛。「他在你心裡有多重要,你就得有多堅強,才不負他臨終仍惦念你將來的那份心意。」沈聲勸勉,他不忍她這般傷心。

  這下他終於知道她訂了親事後的那陣子,為何常往她姨兒的故鄉跑,原來是為了探望湯和。

  當時,他還以為她是為了躲開容昊為他和大哥設的餞別宴才走得那麼遠。

  若是知曉她遭受那樣的傷痛,他必然——思緒一頓,他不由苦笑起來。

  一個許了人的女子,他當下該用什麼身份、又有什麼資格安慰她?

  真不該再回首了,他該做的是好好把握眼前的緣分,爭取那個最有力的身份和資格疼寵她才是。

  懇切而溫厚的嗓音撫慰了她心中的傷口,眼淚緩緩抑止,容雲枕在他寬碩的胸膛上,呼吸著他身上似有若無的酒香,她睜著一雙濕潤的大眼,失神良久。

  是哭累了還是哭傻了?她……居然覺得長孫晉的懷抱好溫暖,即使這樣親暱的舉措於禮不合,可她沒有一絲厭惡或推拒,甚至閉起雙眸,感覺他的體溫一點一滴地從相偎的衣布間滲進肌膚,讓她連心坎都滋暖起來。

  放肆感受他罕見而直接的軟語溫存,她心動著,也心慌著,阻止不了一股奇妙的情愫漫上心頭。為什麼,明明那麼討厭這個男人,她卻在他懷裡尋到了難求的安定……

  待她徹底止住了啜泣,長孫晉放鬆臂間力道,大掌拍拍倚在胸前的嬌小肩頭,低柔道:「節哀。」

  耳畔的輕吟喚回她恍惚的思緒,她怔愕了下,掙開他的懷抱,腳跟不由自主地退開兩步,不允許自己繼續依戀。

  他眸色一暗,莫名的失落取代方纔的芳軟柔軀,瞬間襲上他空虛的胸坎。

  「你很久沒來了是不?」負手輕問,他看著她哭紅的眼眶,不由得心疼。

  容雲點點頭,嬌顏發窘,囁嚅道:「快兩年沒來了……」她不想空手而來,但她實在是……挪不出買祭品的銀子來。

  他莞爾。「改天我和你一起過來,好好拜祭東甌王吧!」

  他的好意使她動容,她輕掀朱唇,露出淺薄笑意。

  「那麼久沒來,肯定是因為手頭艱難吧?你放心,我會準備好你的那份祭品。」嘴角弧度不減,他眼底卻多了分促狹的光芒。

  不逗逗她,恐怕她整天都這麼垮著臉了。

  芳容倏地僵住,她怒瞪麗眸,扯大嗓門斥罵:「不用你多管閒事!我自會付我的那份!」

  他有必要這樣刻意揭開她最為尷尬的痛處嗎?少瞧不起人!她窮,可絕不收取他任何施捨,這點小骨氣她還是有的!

  看她回復朝氣,惡狠狠的小臉更添嫣紅,他笑笑地擺擺手,無奈道:「沒辦法啊,誰教你容家對長孫家有恩?我大哥吩咐過我得好好報恩,我想不多管閒事也不成。」

  為難又委屈的口氣讓她怒意更盛,她霍地掉頭快步疾走,不想再跟他說話。

  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他還報什麼恩?容家有拿刀架上他脖子威逼嗎?她真討厭他這種曖昧不明的態度,屢屢招惹、頻頻干預,把她的心志撩撥得潰不成勢。

  「大當家在生什麼氣?小的不想得罪恩人。」長孫晉輕易追上她,看著她氣鼓的腮幫子,他皺起濃眉。把她惹到將自己視而不見,並非他本意。

  「我不是你的恩人!」容雲終於停下幾近奔跑的步伐,氣喘吁吁地盯住他。「這麼愛報恩就找我爹,我不希罕也不吃你這套!你不欠我,我更不欠你!以後你往東,我便向西走!」

  她睜大水眸,忍著不讓淚花落下,驅趕那股盤踞心上的惆然,以憤懣掩蓋自己真實的情緒,不願被他窺視到一絲絲落寞。

  既然他都說這一切只是報恩而已,她仍不忿、失望個什麼?但她就是這麼沒出息,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還是被他狠狠打擊。

  直視她泛潮的瀅眸,長孫晉嘴邊的笑意驟冷。「你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忒大的玩笑,終於讓他嘗到鬱悶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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