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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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在此之前,他從未看見過她哭泣的模樣。

  他幾乎不敢想像剛強如她,平日是如何狠狠壓下這麼多的憂傷,即使難堪焚心也得對人強顏歡笑,竭力守住搖搖欲倒的家業。

  夜色更濃,男人的調笑聲、女人的嬌軟音繼續從艙廳蔓延至外邊,充斥滿船的欣悅喧鬧,卻撫不平他混亂的心緒,教他再也無心入艙談任何生意了。

  ★★★

  晨光熹微,窗外宛轉鳥啼讓長孫楚在鏡前露出了淺笑,玉手挪過杏兒新采的白玉蘭輕輕把玩,待她沾了十指芬芳,杏兒也為她梳妝完畢了,便步出閨房。

  鳥語花香的美好清晨教人心曠神怡,她來到大廳,便見二哥早早端坐座上。

  「二哥,早呀!」神采奕奕地高聲請安,她步履趨前,卻發現他臉色不對勁。

  「楚楚。」抬眸看了妹子一眼,長孫晉比比身旁的位子。「先坐下。」

  「是。」她乖乖坐下,學他一樣正襟危坐,靈眸往旁瞄了瞄,曉得這會兒大事臨頭了……

  「你知道容家家境有困難的事嗎?」

  她一愣,頷首。「知道。」全鎮江的人都知道吧?

  「那你為何不扶他們一把?」按捺即將爆發的怒火,長孫晉冷冷斜睨身旁詫然的妹子。「我每回捎信都千叮萬囑的話,你都看到哪裡去?」

  「我有看啊!」迎視他寒峻的眸光,長孫楚挺直背,俏臉無辜。「就容家有恩於咱們家,所以一定得好好關照著容家,不管他們家有何困難都得盡力協助。」她俐落背誦出那些千篇一律的信箋內容,才不想被冠上渺視兄長叮囑的罪名。

  「你曉得容雲跟花船人做生意的事嗎?」

  「曉得呀!」

  沒半點心虛,她還敢回得這麼爽快?

  整張俊臉倏間黑了,他沉不住氣。「容雲一個女子夜訪花船成何體統?她手頭不便到此地步,你到底幫她幫到哪兒去?」只要憶及昨夜於花船碰見容雲的情況,他心裡就惱極了,也煩透了。

  真切目睹她的落魄,他慍怒到口不擇言,可她委屈地哭了,悲憤地駁斥自己的無理指責,他幾乎呼吸不過來……

  原來做了那麼多,她還是沒如他所願的安好——這個認知,令他惱得幾乎就要失控責備妹子的怠忽。

  長孫楚沒被他鐵青的神色嚇著,嬌軀反倒慵懶地挨著椅子,托起香腮,懶懶道:「每回雲姊過來串門子,我都給她敷我的桃花紅膚膏,還請她吃燕窩、呷棗茶,滋補的呢,我一直在幫她啊,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這算哪門子的幫忙?!

  他擰緊劍眉,轟然開罵。「容家有困難你給她敷什麼紅膚膏?你就不會拿點實在的東西給她嗎?你的腦袋都裝著這些無謂事嗎?!」他真是所托非人了!

  「什麼無謂事?!」長孫楚拍桌,端出當家的氣勢,悍然反擊。「你們男人就是愛裝模作樣!說什麼娶妻求淑婦都是騙人的話!我不幫雲姊顧好門面,她以後怎麼翻身?她現下只剩一張漂亮臉皮作嫁妝了,我還不夠幫她嗎?」少把她說得一無可取,她做事向來籌算周到,哪像他,連自己的感情也掌握不住!

  被妹子義正詞嚴的潑悍勁兒懾住心神,一時間,長孫晉無言以對。

  嫁人……楚楚說的沒錯,容家想翻身,就得靠容雲討個有勢力的婆家了。

  見他默然,長孫楚火氣未歇,繼續罵:「你要我拿什麼實在東西出來?介紹生意給容家嗎?不把我們家的客人嚇跑才怪!哪天我得罪了客人,這當家我還要不要當?還是你要我直接給容家送銀子送糧去?告訴你,雲姊肯收下才怪!哪天我跟雲姊鬧翻了,又是誰負責?」

  敢胡怪她辦事不力,欠罵!

  須臾,長孫晉終於把視線調回她氣憤的嬌顏上,斂容問:「你方才說的……容雲找到婆家了?」不再跟她爭辯,他關注起容雲的婚嫁。

  呵,可終於把他逼到這一步了?

  忍住唇畔幾要逸出的竊笑,長孫楚噘噘朱唇,聳肩道:「還沒找著。」眼珠一轉,覷他稍微緩下緊張之色,她撇唇又道:「但也不遠了。」

  他皺起眉,狐疑地望向漸露喜色的妹子,當她笑顏愈顯燦爛,他便越發忐忑不安,深沉的眸光泛出焦躁。

  長孫楚也不扭捏,朗然道:「你都不曉得,我每年七夕和中元節和她一塊兒出遊,在市集有多少個男子猛盯著她看,要不是他們怕了容家,雲姊早就嫁了,現在娃兒都不曉得生幾個了。」哪輪得到你千里迢迢地回來覬覦她的美色?哼。

  扯出僵硬的笑,他嗤了聲。「她那副德行,還會有男人看?」

  「雲姊是塊璞玉,只要用心雕琢必成大器,所以我才這麼努力顧好她的美貌呀。」輕勾唇瓣,她眉目驕傲。「再說,我可不想要個丑嫂嫂呢!」

  嫂嫂?長孫晉登時傻住,反覆思索自己對她表現得那麼明顯嗎?楚楚瞧出他——

  「大哥常讚揚雲姊是個持家有道的好女子呢。」甜美一笑,她看著眼前倏地陰沉的俊逸臉龐,當下決定再投下一枚大炸藥。「唉,不曉得雲姊何時進門呢?」

  殷殷期盼的言辭教他一震,他立時瞠了雙目。「大哥想娶她?」穩住了心間的暴怒,他卻難掩滿臉的錯愕與失控的吼叫。

  他們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沒聽大哥講過!

  「我不知道喔,只知道大哥對雲姊印象真的很不錯。」愉悅的唇角淨是狡黠,她嬌媚的眼兒滿載得逞的笑意。

  「大哥眼瞎了還是腦子壞了?怎麼……」說不下去的同時,他終於看清了妹子芙顏上的詭笑,炯眸一黯,抿緊了唇,不再言語。

  居然被從前最天真的妹子擺了一道,顯然,這幾年間的當家歷練,使她徹底沾染為商的陰險。

  那些瞎扯被識破了,長孫楚也不窘,只是傲然輕哼了聲。

  「裝模作樣的男人。」連她最親愛的二哥也不例外,嘖嘖嘖。「哪天她又被誰看上了,你又準備遠走他鄉了嗎?」不再跟他耍迂迴的把戲,她乾脆把話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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