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要我洗,可這裡這麼亮。」淳於御無奈地彈熄案上的燈火,艙樓裡瞬間漆黑一片,只餘窗縫門縫傾落的些許光線。
「可以了吧,動作快一點。」聽著他淡漠的口吻,君什善委屈得快掉淚,但她一沒動作,他便沉聲催促,逼得她不得不把衣袍褪下,就連貼身衣物都一併脫下,趕緊跳進浴桶裡。
聽到她進浴桶的聲音,他才動手擰著布巾擦拭身子。
時間緩緩流逝,誰也沒先開口,只有水花輕濺的聲響。
也許是因為身在黑暗之中,聽覺益發清晰,光從聲音,他便能想像水滴從她身上滑落,而她的同體……他驀地張大眼,難以置信自己竟然對她產生欲...望……這簡直是荒唐,他怎會有這種心思?
微惱地將布巾丟進水桶內,霎時,船身劇烈搖晃著——「啊!」君什善發出驚喊,因為她連桶帶人在地板上滑著。
淳於御回頭,長臂扣住桶緣,穩住之後,外頭隨即響起曲承歡的敲門聲。
「侯爺,要不要緊?!」
「發生什麼事?」他問。
「沒事,只是海浪變大了,外頭也開始飄雨。」
「吩咐下去,收篷定錨。」
「是。」待曲承歡走遠,他才啞聲問:「你要不要緊?」
「沒事,只是嚇到。」
「洗好了?」他問,不敢張眼。
他的眼力太好,儘管身在黑暗中,也能將她看得一清二楚。
「嗯。」她點頭如搗蒜。
「起來。」
「可……我沒有換穿的衣裳。」
「先穿我的。」
「咦?」不會吧……
確定船身夠穩之後,淳於御立刻起身,找出中衣和外袍,順手抓出一條布巾,一併擱到她面前。
但君什善視力極差,壓根沒瞧見他遞來的衣袍,讓他只得握著她的手,把衣袍交給她。
這一瞬間,她感覺到他掌心的熱度和溫柔。
他雖然在市集上裝作不認識,可後來他還是挺身而出,救了那個溺水的人;儘管剛剛對她粗聲粗氣,可他的舉措很貼心,就連剛剛,他也立刻穩住滑行的浴桶,保護她。
這人,到底是怎樣的人?教她好迷惑。
「暫時先穿我的,等明兒個一早,我再讓承歡去把你的換洗衣服都拿過來。」他說著,確定她已經將衣袍拿穩才放手,立刻又背過身去。
「為什麼?」她不解地要站起身。
淳於御驀地回頭。「你還問為什麼?」他太惱,忍不住回頭低斥,結果不意瞧見——黑暗之中,她濕潤的長髮披垂在側,卻掩蓋不了白皙如玉的同體,那豐挺的胸和不盈一握的腰肢是致命的誘惑。瞬間一股欲...望如野火燒向下腹,教他狼狽地轉過頭。
而這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
正低著頭的君什善,壓根沒發現自己已經被看光。
她慢慢地踏出浴桶,摸黑拿起布巾擦拭自己,七手八腳,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袍,當整件衣袍鬆垮垮地掛在自己身上,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有多滑稽,只因兩人的身材實在差太多。
「好了?」他問。
「嗯。」她回答的同時,艙樓亮了起來,瞧他上身依舊沒穿衣服,她趕忙轉開眼,問「那現在要怎麼辦?」
「累了就睡。」他指向自己的床。
睡?她瞪著那張床,彷彿它是什麼四腳怪獸。「那你呢?」
「隨便都可以。」他擺了擺手,沉聲道:「站進去一點。」她疑惑地看著他,乖乖地往裡頭站去,旋即便見他提著靠近門的那水桶,開了門就出去。
想了下,她也端起浴桶,走向門口。
第5章(2)
淳於御一回頭,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不由得怔愣住。
「讓讓。」她喊著。
他回過神。「什麼讓讓?我要你往裡頭去,進去!」他趕緊將浴桶接過手,回頭就瞧見目瞪口呆的隨侍。「接著,閉上你的嘴。」把浴桶遞給他,也不管他拿不住而掉落地面,淳於御立刻關上門。
「……你的力氣真的很大。」回頭瞪向她,他實在無法想像她到底是從哪生出這麼大的氣力可以端起浴桶。
那實木浴桶裡裝了七分滿的水,他估計約莫五十來斤,她怎能端得那麼輕鬆?
「天生的。」她垂下眼。「就因為我力氣大,那位負責找船工的工頭才肯讓我上船的,你千萬別怪罪他。」
「不想我怪罪他,你就早點歇著。」他歎氣,往案前一坐。
案上還擺放著海線圖,但這張海線圖卻與他那日在船宮瞧見的不大相同。
他的記憶力奇佳,一看就覺得圖有出入,他懷疑後來趙立動過手腳,但畢竟他只是隱約瞄過,也無法確定具體是哪裡不對。此刻,他應該拿著海線圖詢問船上的掌舵手才對,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
只不過,就怕他讓她踏進艙房這消息極快就會傳開,要是趙立盯上她,那就麻煩了。
都怪他心不夠狠,一時心軟,對她才是殘忍。
「你呢?」她緩緩走到他身後,瞧見那張海線圖,卻是有看沒有懂。
淳於御不耐地抬眼,那冷冷的注視教她不由得扁起嘴,感覺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到底該待在哪。
離開嘛,問題是她身上穿著他的衣袍,只會顯現她像個姑娘家。
「去睡。」他沉聲道。
「霸道。」她咕噥著,甩著袖走向床。
淳於御橫睨著她,卻拿她沒轍。
「頭髮擦乾點,你不冷嗎?」
「我不怕冷。」她往床板一坐,卻沒打算要睡。
「……你剛剛為什麼吐了,是身子不舒服?」頓了下,他問著,視線卻是落在海線圖上。
「不知道,我以前沒搭過船,不知道搭船這麼難受。」就算是現在,還是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可為了十兩銀子,她咬牙忍了。
「是嗎?」他沉吟著,猜想她只是不適應海上生活。
「你……」她欲言又止。
「什麼?」
「沒事。」她垂下小臉,沒勇氣問出口。
她本來是想問他,為什麼在市集要假裝不認識她,更想問,為什麼讓她進入他的艙房,可後來又想,他這種大人物不論做什麼,好像都沒必要向她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