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有股聲音告訴他,與她共舞的人,應該是他!
突地——「下雨了……」易安生看向天空,豆大的雨水即刻傾落。「王爺,先進馬車避雨。」淳於御回神,飛步來到君什善的身邊,而她身前的男人與他直視,笑得挑釁,隨即消失無蹤。
她無力地往後踉蹌,剛好跌進他的懷裡。「款,你怎麼在這裡?」
「下雨了,先避雨。」無暇追問那男人到底是誰,他將她打橫抱起,打算將她抱入龍神廟避雨。
「可是夕月姊姊……」她忍不住地回頭張望。
「有人照顧。」他淡道。
果然,不用他吩咐,曲承歡已經奔向君夕月。
抱著她走到廟前,看著廟門上的橫扁,他有些猶豫,不知道這座龍神廟是否願意接受他。
深吸口氣,他緩緩踏進廟內,每踏一步,都覺得腳步像是深陷泥淖裡,抽不開身,耳邊像是承受著無形的壓力,不斷地壓縮,不痛,不像入佛寺時的電擊感,但那股力道像是要壓碎他體內的某種東西,強迫著他清醒,拉扯著他的視線——他抬眼看向正殿,沒有瞧見神像,只有一張畫,畫的是頭戴龍形箍的龍神,底下寫著——龍君無咎。
頓時,他腦袋轟轟作響,在一片刺耳的嘈雜中,他聽到有人對他說:「從今以後,為你賜名為無咎,為君家世代的守護龍神……」一片迷霧中,他看見那聲音的主人,那臉蛋、那神情……
龍神祭後,大雨不停。雨水敲打在侯爺府的黑瓦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然而坐在屏榻上的淳於御,面色冷肅。
房裡,不著燭火。
黑暗之中,他的瞳眸異樣閃亮。
千年記憶,在他腦海裡翻攪著,憶起的貪嗔癡化為利刃,狠狠地刺入肺腑,痛到極限,竟令他想笑。
總算明白,為何他會如此的異於常人,只因他是龍神轉世。
千年前,他和君拾扇相遇,被她賜名,從此成了君家的守護龍神,她離世後,他守了君家整整七百年,直到和十三相遇相愛,以為終於得償所願,豈料在愛情的背後是不堪的利用,終究,她還是辜負了他。
那時,他重返天界,因為濫殺無辜,被天尊拘禁在雲池裡三百年,洗滌一身肅殺氣息,等候裁罰。三百年後,數罪並罰的下場,他被貶下凡,忘卻前塵往事,然而就算拘禁在雲池裡,依舊洗不去他的貪嗔癡;儘管下凡,他還是對她眷戀依舊。
多可怕的因果,竟教他如此心不由己。
「拾扇……十三……什善……」他啞笑低喃著。
原來,就算是他,也逃不過三世輪迴的宿命。
如拾扇所說,他們有三生情緣,就算他說了不再相見,儘管他被貶下凡,命運依舊將他們牽引在一塊。
但是,如今再相遇,意義在哪?
前世她的辜負,今生他的愛戀……不,也許該說,他的愛戀根本沒停止過,儘管忘卻一切,他依舊被她獨有的特質給吸引;就算重新來過,還是將她愛入心坎。
還要如何折磨他?
要他如何面對現在的她?她一再輪迴,很自然地將他遺忘,然而想起那些不堪記憶的他,要如何再愛?
她的辜負傷他太深,她不愛他,從沒愛過,卻以愛為名引誘他,不管是十三還是拾扇,她們都選擇利用他!
而什善呢?
她愛他嗎?
「曲大哥,為什麼侯爺不見我?」外頭,她細啞的嗓音幾乎被雨聲給吞沒,但他卻聽得一清二楚。
「君姑娘,你誤會了,侯爺不是不見你,他只是身子有點不適,所以早點歇息罷了,你瞧,燭火都滅了。」曲承歡……那討喜性子依舊未變,他曾是他最好的朋友,天界的花神將,卻受他牽累而被貶下凡。
淳於御看向窗外,紙窗上,模糊的身影晃動,心一橫,他轉開眼不再看。
他不該再對她留戀,因為她,他甘心受縛,七百年的等待,傾盡所有去愛,換來的是她的辜負,是連累好友……這樣的愛情,代價太大,大到他不想承載。
「可是,侯爺既然身子不舒服,為什麼不叫大夫過來診治?」
「唉,君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侯爺的身子異於常人,叫大夫過來診治總是不妥,只要讓侯爺歇息個幾天就好。」
「我真的不能進去看看他?」
「讓侯爺歇息吧,有我在,你不用擔心,何不先去瞧瞧夕月姑娘,她今兒個也淋了雨,不知道要不要緊?」
「……那,我先回去了。」
「喜鵲,還不趕緊送君姑娘回房歇著,長廊上有水漬,走路要小心一點。」
「我知道,什善,咱們回去吧。」
「嗯。」突地,四周靜默得只餘雨聲,淳於御忍不住又再回頭,看向窗外,同一時間曲承歡推門走了進來。
「侯爺,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他笑得無奈。
龍神祭之前,主子百般呵護著君姑娘,誰知龍神祭之後,主子突然大轉變,竟然吩咐他別讓君姑娘踏進他房內。
「你不需要管。」他沉聲道。面對好友,他有說不出的愧疚。
「說真的,我也不太想管,可君姑娘看起來好可憐。」曲承歡就站在門邊,直睇著門外。「她從下午就一直問我你怎麼了,到現在,都已經三更天,她根本睡不著,聽喜鵲說,她晚膳也沒吃。」淳於御緊抿著唇,默不吭聲。
他的思緒太亂,一時之間無法理清,他需要再多一點時間決定未來。
「侯爺,還是在龍神廟時發生了什麼事?」面對他的沉默,曲承歡試著旁敲側擊。
龍神廟?
現在想來,與什善共舞的根本就是左近!他被貶下凡,而他竟順理成章地成了守護龍神?甚至當著他的面和什善共舞!
「承歡,去毀了龍神廟。」他怒道。
他不能忍受所愛的女人和其他龍神共舞,就算是他的親兄弟也不成!
「侯爺?」曲承歡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兩人從小一塊長大,對於主子的性情,他自認摸清七、八分,但如此毫無道理的作為,真教他摸不著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