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定閒下車走進大門,直接走向包廂,宋相如跟在他身後,對這種場合的氣氛和煙味輕皺著眉頭。
這種地方對她來說像個異世界,但對她的老闆來說,才是他真正的天地。
瞧他一進門就和酒店女經理熟悉地打招呼,和對方搭肩摟腰,女經理掏煙,為他點煙,他那側身低頭含煙的神態,手指夾煙的方式,那笑容的角度,那站立的姿勢……
這人已不是剛才在音樂募款酒會裡的貴公子了,現在的他,像個玩世不恭的大少爺,又像個道地的生意人,或者,更像個在三教九流精混了多年的龍頭老大……
也許有人會好奇,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余定閒?
每當有人問她,她總會覺得可笑,余定閒沒有所謂「真正的一面」,他是個多面人,性格原本就詭異複雜,剛開始她也曾納悶他如何去調適這樣變化多端的自己,但後來她就明白,他哪需要調適?他根本以此為樂!
用不同的面貌去面對不同的人,是他最大的樂趣!
她的老闆,就是這種可怕的人……
包廂外,兩名壯漢看似在把風站崗,他們似乎認得余定閒,見到他還恭敬點頭。
余定閒笑著拍拍其中一人的肩,走進包廂裡,裡頭坐著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左擁右抱著陪酒佳麗,被伺候得像皇帝一樣。
「哦,定閒,你來啦!」雷永一見到他就朗聲大喊,伸長著手臂,五指握拳。
「抱歉啦!雷永,我遲到了。」余定閒笑著走過去,像好兄弟一樣,握拳與他輕擊。
「沒關係,我有她們陪,喝得很開心。」雷永笑著重重吻了右邊的小姐,滿臉酒意,眼裡已有色慾。
「看來,我該晚點來的。」余定閒笑嘻嘻地在沙發上坐下,慵懶地翹疊著長腿。
另一個美麗女郎立刻體貼地靠向他,幫他倒酒,還夾菜喂送到他嘴邊。
他很自在地張口吃下,好像非常習慣這樣的伺候。
「哎,沒關係,正事談完了,我們再一起玩。」雷永意有所指地朝他擠擠眼,但一瞥見跟在他身後進門的宋相如,頓時一怔。
宋相如冷冷地向他點個頭。
「怎麼,你秘書也跟來啦?」雷永的臉色有些掃興。
「是特助,不是秘書。」宋相如冷冷地駁斥。
雷永一呆。
「噗……我這位特助很死腦筋的,她很在意她的職稱。」余定閒噗哧一笑。
「哎,特助,秘書,還不都一樣嘛。真是……幹嘛叫她來?」雷永皺眉。
「呵呵,別和她計較了,是我要她來的,讓她先把東西帶回去。」余定閒笑著道,左手夾煙,右手端起酒,輕啜了一口。
雷永點點頭,對兩名陪酒女郎道:「你們先出去。」
女郎退出,雷永便從身後的皮箱拿出一份資料袋,放在桌上。
「這資料可花了我不少力氣,開臣那死老頭很硬,要不是我們綁了他孫子威脅他——」雷永話到一半,突然一頓,防備地望著宋相如。
余定閒會意,輕笑:「沒關係,我的事她都知道。」
雷永挑了一下眉,輕哼:「老弟,不是我說,女人最善變了,絕不能輕信。」
「我知道,但她根本不算女人。」余定閒小聲譏諷,但音量又故意放得正好能讓宋相如聽見。
宋相如面無表情,國中時就開始打工賺錢,她很早就學會,不該聽的、不想聽的,就不要去聽。
少聽閉嘴多做事,是她從小就認定的原則和態度。
而且她早就知道,在余定閒的字典裡,沒有所謂的道德尺度,也沒有是非善惡的標準,他做事的依據,純粹只憑他個人的喜好。
他,就是這種連壞也壞得光明正大的男人。
余定閒將資料袋打開,確認裡頭的文件都已簽名蓋章,才將資料袋轉交給她。
「你把資料帶回公司,就可以下班了。」
「是。」她接過資料,謹慎收進公事包裡。
「還有,明天中午再找我,我今天要玩通宵。」他補上一句。
「是。」她點頭,轉身走出包廂。
雷永盯著她冷冰冰又硬邦邦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忍不住納悶地直拍桌問:「我忍了很久了,實在很想問你,這世上美麗可愛的女人多得是,你怎麼偏偏會找上這麼無趣又不美的女人當特助啊?這不像你的作風嘛!」
余定閒每次出現,身邊的女人哪個不像天仙般迷人標緻?就只有這個宋特助十足讓人倒胃。
「她長得不難看啊!身材也不錯。」余定閒笑道。
宋相如的確不是會讓男人驚艷的那種女人,但她的五官算是端正了,只不過她不會像時下那些女人靠眼妝和打扮讓自己更靚更吸引人。
不,她不是不會,而是不想。那女人從國中時期就只希望別人看見她的能力,而不是外表。
「不難看又怎樣?老是板著臉,穿著深色套裝,每次看到她,就好像看到我高中老師。」雷永啐道。
「呵……的確,她有時真的太嚴肅了。嚴肅又乏味。」
「那你當初幹嘛還錄用她?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雷永真搞不懂,余定閒看女人的眼光不可能這麼差啊。
「說起錄用她的原因,還滿特別的。」余定閒笑著輕晃手中的酒杯。
「是什麼特別的原因?」雷永奇道。
余定閒沒回答,只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露出一抹極富深意的微笑。
其實,會錄用宋相如當特助,只是因為她一個小小的動作。
在半年前的那場面試裡……
宋相如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半,母親已經睡了,她很快地洗完澡,清理衣物,再把明天的工作準備一下,上床時,時鐘已顯示近兩點。
她疲倦地吐了一口氣,收拾好文件,將筆記型電腦關機。
這就是她的工作,特助,職稱聽起來似乎還挺威風的,但事實上不過就是幫老闆打雜,大小事全都得一手包辦,每天從早忙到晚,好讓她的老闆開心地吃喝玩樂。
嘖,那一天她實在該直接轉身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