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蝶點點頭,將話記下了。
就這樣,尋蝶在沁蘭一點一滴的調教下,逐漸脫胎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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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齊洞內的鳳歧,一頭亂髮未梳,胡長過腮,全神貫注地劈打玄武黑巖,久未曬日的他,膚色顯得有些死白。
他已經成功取出右手鎖鏈的釘子了,果然是勾釘不錯,縱使劈出裂縫也無法順利除去,難怪花費的時間超出他預想許多。
他似乎在思齊洞內待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夙劍也漸少探訪,連送飯的侍童也換人了。
他得問問待童今夕是何年,若有必要,還是捎封信到春松居,免得義母擔心。
就在鳳歧深思之際,腳步聲由後而至。
「師叔,近來可好?」
「真難得,日理萬機的掌門今日怎麼有空到這裡走走?」鳳歧故意扯動鐵鏈,趁著噹啷乍響,將拔起的勾釘塞回岩石內,再覆上稻草掩飾。
夙劍久久未語,一開口便似驚天響雷。
「從今以後,我不再是掌門。」
「不是掌門?」鳳歧坐在稻草堆上仰視著夙劍。「掌門可以說不當就不當的嗎?好端端的,你哪根筋不對勁?你把位置傳給誰了?」
他發現夙劍褪去掌門衣飾,手上提了個布袋,樣式好熟悉,彷彿是他放在別有洞天裡的那隻。
夙劍沒有回話,由懷裡拿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一見到外皮,鳳歧臉色沈了。
「這是前天翻新師父書房,由地板暗櫃裡起出的手札,裡面載的全是師父的私事。」他遞了出去,臉上淨是哀淒。
鳳歧顫巍巍地接過,翻開夙劍特意注記的篇幅。
昔日,吾年二十一學成下山,結識寒兄孤松夫婦,投緣而結為金蘭。三年後,兄嫂得一幼女傲梅,樣貌可愛,遂收為義女。
與兄嫂相識十餘年,惺惺相惜,可歎吾對義嫂情愫暗種,難以除之。有日,酒過數巡,情慾難以平抑,誤淫義嫂遭兄長撞見,憂及本門嚴規,姦污婦女輕則開棍、重則去勢,憤而殺之滅口,以求永保美名,唯獨義女傲梅,久尋不至,迄今下落不明。
鴻渡此生光明磊落,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唯丁寅年二月七日因酒氣鑄下大錯,愧見先師宗主。十年幽幽而過,愧疚深植吾心,無一日忘懷。自知罪孽深重,故盼義女傲梅現身一見,手刃鴻渡,吾此生罪孽必能痛快解脫。
「光明磊落個屁!醜事一埋十年不說,還把手札藏進地板的暗櫃內,希望傲梅給他一個解脫,他沒想過如果這本手札不被發現,傲梅就得背著殺人兇手的罪名一輩子?!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他是這世上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
鳳歧氣得把手札摔在地上。如果這本手札沒有單獨收放,如果它能早點出現,如果他仔細一點,先搜過鴻渡的房間跟書房——他明明有想到的!
「啊——」鳳歧跪地長嘯,再多的如果也不能讓事情重來。
「師叔,我錯怪你了。」夙劍深深一鞠躬,但他明白,這舉動並不能撫慰什麼,只是讓他的心裡好過一些。
「你錯怪的是傲梅,不是我!你說,你打算什麼時候還傲梅清白?」
夙劍搖搖頭。「我不會這麼做。」
「為什麼?」鳳歧勃然質問,緊捉他的衣襟不放。「你為什麼不肯替傲梅洗刷冤屈?這是你身為掌門的職責啊!青玉門從上一代就對不起寒家人,難道你還要一直錯下去嗎?」
「為了青玉門與師父的名譽,我不能——」
「放屁!」鳳歧怒不可遏,兜頭就給夙劍結實的一拳。「什麼狗屁倒灶的名譽,照你這麼說,在青玉門的庇護之下,燒殺擄掠皆屬合理嗎?這是什麼名門正派?嚴以律人、寬以待己?他媽的,我當真對你失望透頂!」
夙劍拭去嘴角血漬,青玉門的確虧欠寒傲梅太多,但他又能如何?
「我為了贖罪,主動卸下掌門一職。而你的刑責,我盡力降至五年。你已在思齊洞待了兩年,算算只消再三年,你要走要留,青玉門都不會加以干涉。」這是他最後能做的事。
最先發現手札的人其實是夙山,一陣驚動之餘,「夙」字輩弟子全數知情,為了維護門派聲譽,半數弟子決定犧牲鳳歧與寒傲梅兩人,若不是他據理力爭,恐怕鳳歧還是難逃終生監禁的命運。
得知真相後,他夜不安枕,良心深受譴責,隔日便以師債弟子償之為由辭退掌門大位,對外則稱當年追捕寒傲梅時,結識一名養蠶女子,過從甚密,責罰思過三年,免除掌門之位。
夙劍歎了口氣,將布袋提到鳳歧面前,裡頭全是他從別有洞天取出的東西,包括寒傲梅的衣物、佩劍。幸好兩年前他並未將之銷毀,只取回師父的手札而已。
「明明錯不在我,也不在傲梅身上,憑什麼再囚禁我三年?!」鳳歧並未接過布袋,反而重重揮出一拳,力道之猛,帶起右邊鐵鏈上的勾釘砸向夙劍腦門。「危險——」
鳳歧見他未有閃避之意,右手連忙捲回鐵鏈,為防萬一,再出腿將他踢倒。
「你腦子有問題嗎?為什麼不閃?」這砸下去可是會出人命的!
「這是我應該受的,不能閃。」夙劍直盯著他右手鏈條,震驚不已。「你竟然取出……」
「你!你腦子裝糞石嗎?又臭又硬是怎樣!」鳳歧怒氣無處發洩,在思齊洞內跳上跳下,不時拉扯頭髮,又奔回夙劍面前。「我勸你快點把我放了,不然我立刻殺了你,你信不信?」
「無妨,請師叔動手。」
夙劍深深一揖,氣得鳳歧又是一陣長嘯。
「媽的,青玉門全是一群瘋子!」
算了,他本來也沒指望青玉門會提早放了他。鳳歧挫敗地嘖了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蹲回玄武黑巖前面,運氣劈石。
「師叔——」
「不要叫我!」現在聽到他的聲音就煩。
「師叔,你是否……有個義母?」
鳳歧驀然回首,惡狠狠地瞪著他。「你怎麼知道?為了逼我就範,你連我義母也拿出來要脅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