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擒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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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一回過身,冷然的她不禁露出傻愣的表情,語氣也摻進了細微的雀躍。

  「你來了?」

  「可不是,差點累死我了。」鳳歧氣喘吁吁地放下大布袋,額際全是汗珠,為了趕上她,一路奔來不曾停歇,命都快去一半了。

  他抹著臉,氣息已穩地道:「我把夙劍引到寧波去了,沒想到他那張死人臉也有如此氣怒的模樣,要是你落在他的手裡,一定死得很難看。」

  夙劍本來要他一塊追捕,他臨時編了個謊,說他接了驛站急件,誤救寒傲梅已經耽擱兩天了,得快點把手邊訃聞送達才行。

  為了平時用度,他總會接些小差,私人公家皆有,若是遇上有人說媒,要把女兒嫁給他,或是堅持送上酬勞以外的謝禮,就把事情推到青玉門身上,鴻渡掌門時就收過好幾回,夙劍自然信了他的說詞,加上門派帶喪,同是天涯淪落人,便要他速辦後回來才脫身的。

  「你認識夙劍?」傲梅悄悄地退了一步,佩劍也架上胸前,冷然的棕眸寫滿戒備,還有一絲很難察覺的痛心。

  當年鴻渡與寒家交好時,曾在松下煮茶與父親談論弟子素質,夙劍乃其中佼佼者,深得鴻渡喜愛,所以夙劍接任掌門之位她一點也不訝異,只是鳳歧認識夙劍,不啻指出他與青玉門有私交?

  而且從他話中聽來,他與夙劍應是舊識。傲梅退了一步,戒慎地注視著他,素手架上劍柄,陷入天人交戰。若他這回真的是來捉她的,這劍,究竟拔是不拔?

  鳳歧猜得出她警戒的原因,連忙緩和,卻不敢自曝身份。

  「我師尊跟青玉門有些淵源,小時候都見過『鴻』、『夙』字輩,也切磋過武藝,不過你放心,我不是來抓你的。」他抹去額上薄汗,續道:「夙劍說你殺了鴻渡,要我供出你的下落,但我覺得奇怪,如果你武功好到能一劍殺了他,青玉門那幾個功夫不到家的三腳貓豈能傷你分毫?連我都打不贏他耶。」

  他的懷疑不無道理,只可惜,她要教他失望了。

  「鴻渡……是我殺的。」她艱澀地開口。與其欺瞞他,她選擇說出真相。

  鳳歧想必是認為她有冤屈才追了上來,她想知道若是明白告訴他鴻渡確實死在她手上,究竟他眼底的信任會不會變質。

  傲梅苦笑。變了也好,如此一來她便不用掙扎,這種不上不下的情緒也會消失,天底下的確沒有人希望她活下去,沒有人試著瞭解她的苦痛,而且落在他的手上也好。一來,他不是青玉門人,二來,以他的個性應該會同意讓她先為父母上香,再送她上路。

  這樣,也好……

  垂下佩劍,傲梅等著看他的反應。

  「真的是你殺的?!」天,他真的救了門派仇人?鳳歧張著嘴,下巴都快叩地了。「你為何要殺鴻渡?殺他總該有個理由吧!」

  好說歹說,鴻渡在江湖上也是稱得上名號的武術宗師,嚴謹律己,博學好問,人人總要敬上幾分,他實在想不出她動手的理由。

  他眼底除了驚訝還是驚訝,傲梅低下頭,長髮在她頰邊順出兩道黑瀑,也將她略帶苦澀卻定心的笑容遮掩起來。

  就算他的信任沒有消失,聽到寒家與鴻渡的恩怨,也很難全盤接受吧……傲梅深吸一口氣,目光投在閃著金光的東溪。

  「我殺他,是因為他該死。」

  「該死?」鳳歧皺了眉。說實在的,他想不出鴻渡該死的原因。

  傲梅抬起頭,冷然地瞅著他,一字一句,說出她不曾為旁人道破的心事。

  「鴻渡殺了我的父母——一劍穿心,不帶一絲猶豫地殺了我的父母!」想起那血腥的一幕,多年來的心酸苦痛,立刻化為頰側沿流下的淚水。

  滴落的瞬間,鳳歧似乎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我娘身子不好,很難受孕,寒家又是北方望族,豈能接受嫡長子膝下僅有女兒能接衣缽?我爹便在我三歲時舉家南遷。為了不讓寒家的親戚尋上,我爹一直過著隱姓埋名的生活,唯一來往的朋友就是鴻渡。可他愛上我娘,求之不得便殺了我雙親,若不是我娘早先察覺鴻渡不對勁,把我藏在地下酒室裡,死前更是穩穩地趴護住入口,恐怕連我也被滅口了,你敢說他不該死嗎?我爹待他如親兄弟,推心置腹,最後卻死在他那把掌門信物之下!更諷刺的是……」

  傲梅咬著牙,難掩悲慟地低吼:「他還是我的義父!」

  「鴻渡師——是何時有認義兄義女?這、這有誰可以作證嗎?或是有人親眼目睹他殺人的經過?」他難得慌亂地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始終冷靜不了。

  傲梅搖了搖頭,一句話就熄滅了他眼中的希冀之火。

  「沒有人,也沒有證據。」

  「那、那你要如何證明你就是鴻渡的義女,又要如何證明鴻渡殺了你的雙親?」他胡亂地嘖了一聲。如果她提不出佐證,根本取信不了夙劍啊!

  「就是證明不了,我才選擇不說。」傲梅望著即將下沈的落日,語氣平板地緩聲道:「如果可以,我又何須冒著千夫所指的屈辱親手殺了鴻渡,對天下昭告他的惡形惡狀,讓他身敗名裂不是更好?他殺了我爹娘後,怕事跡敗露,一把火燒了我家,就算有證據,也在十年前化為灰燼了。」

  她幽幽地歎了一聲,面容淨是無謂。「我說的都是真的,如果連你也不信,我再說給誰聽都一樣——」

  「誰說我不信!」

  他並不懷疑傲梅的解釋,她總不可能為了殺鴻渡,莫名其妙編造出個理由,連娘親的清譽也賠了進去吧?再者,她在客棧時的痛苦囈語,額上的冷汗是想裝也裝不出來的。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嚴以律己的師兄動了凡心便罷,還離譜到殺了對方夫妻,若以青玉門規論處,別說掌門之位不保,廢去修習多年的武功,保不齊還得……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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