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瞎貓碰上死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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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不用了,我還是睡五樓。」他認命地歎氣。

  「我也覺得五樓是最好的選擇。」很好,達成共識。「好了,沒事就早點睡吧。」

  「寧熙。」他叫住她。

  「叫我沈小姐!」要她重複幾次呀?!沈寧熙擦腰回頭,轟出不滿。

  黑澔很擺明將她的話當耳邊風,逕自誠心誠意地說:「謝謝你收留我,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你願意,但是我真的很謝謝你。」

  別說他不知道,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呀。沈寧熙暗暗嘀咕。

  沒事將一個像顆明亮太陽的男人帶回來做什麼?照亮她的灰暗生命嗎?

  「我以前在研究所裡讀過的一本書,形容如你這樣的人,就像是顆照耀大地的溫暖太陽,掃除一切陰霾。之前我一直不信世上會有人帶給我這樣的感動,但是我錯得離譜,在我遇到你之後,我嘲笑我自己過去的愚蠢想法。」他懺悔自己以前的過錯,錯在不信任人性。

  沈寧熙嘴角一撇,這是她這輩子聽到最好笑的笑話,生平頭一遭有人用「太陽」形容她,如果是反諷,她相信,可是黑澔又露出那一百零一號的懇切神情,好像只要她對他的話有絲毫懷疑就是對不起他一樣。

  老天,她不要將她的陰沈感染給別人就阿彌陀佛,哪來的餘光掃除什麼陰霾?太強人所難了吧!

  「那是因為你先遇到了我,纔會誤以為我是好人,等你再多打混一段日子,見識到更多的人,你一定會發現我不過是顆暗淡無光的小星星。」沈寧熙可沒忘記黑澔的人生歷練正如同一個甫出世的小嬰兒般單純,以前他在研究所裡接觸到哪些人她不清楚,不過會讓他渴望逃離,想也知道他不會受到太人道的對待,所以誤將她當成好傢伙也是可以理解。

  只是她沒打算將錯就錯,也不想讓他對她抱持著太多美化的想像,省得日後發現了事實而失望更大。

  「那是因為週遭的燈光太亮,纔會模糊了你發出來的光芒。」越是明亮的地方,星光越是暗淡,這是不變的道理。

  「是呀,所以在你面前,我自慚形穢。」她週遭現在最亮的東西就是他了,尤其一笑起來簡直光芒萬丈,十足的大太陽,沒看過哪顆星星在太陽面前還能拚得過光芒的,那叫不自量力。

  「你怎麼會覺得我是個會讓你感到慚愧的人呢?我根本沒資格,我只不過是只妖怪……」他將最惡毒的形容詞用在自己身上。

  半人半鼠,聽起來令人作嘔,連他自己說來都覺得寒毛直聳。

  沈寧熙原本悶痛了一整天的胸口在看到黑澔由鼠變人的那一刻已經不藥而癒,現在競又隱隱泛疼起來,下知怎麼的,越是看著黑澔自嘲輕吐出他是妖怪的淡淡淺笑,越是覺得悶痛加劇,幾乎像是有人拿鎯頭在她胸口一下一下用力敲打著。

  好疼……可是這疼痛仍是太陌生,她說不出所以然來。

  今天若是有人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妖怪」,她沒有任何感覺,也許心裡還會暗暗附和,可是從他嘴裡說來,卻讓她無法產生認同感,總感到……

  好悲哀。

  要明明白白說出自己的缺點或是……疙瘩,需要多大的勇氣,而且是用這麼雲淡風輕的方式,要不是修養太好,就是太苛刻自己了……

  他是前者,恐怕也是後者吧。

  黑澔匆地覺得原本就沒有光線的屋於裡像是猛然罩上一層黑布,突兀的吸引他所有注意力,他仰起頸,尋找讓屋裡陷入更黑暗的源頭——

  最後,視線落在沈寧熙身上。非常神奇,她只是那麼安靜地站在空蕩的廳間,竟然就有能力讓他感受到發自於她週身源源下絕的黑潮,一波一波地成形,並且像海浪般撲面而來。

  之前他纔覺得她像顆太陽,現在他又覺得她像黑洞,雨者落差很大,可是在他心目中競也可以同時矛盾地存在著。

  他包著棉被走近她,微彎下腰,黑暗並不會影響他的視力,他檢視著那張暗沈中又不失清秀的臉蛋,想弄清楚到底是從哪裡散發出陰霾,又為什麼會散發出陰霾?

  皮膚嗎?他輕輕擰擰她的臉,雖然五宮被陰影籠罩,但指腹傳來的軟嫩訴說著這部分絕對只構得上無瑕,而無關什麼陰不陰霾的。

  「你在做什麼?」沈寧熙倒沒有他那般的好視力,只覺得他的手指爬上了她的臉。

  「你看起來心情不好,光芒不見了。」他像是在她臉上尋找光芒的開關,想讓明亮重新回到她身上。一直到剛剛之前,還沒感覺到她的黯默,他不懂她怎麼突然將自己「熄燈」了。

  「我又不是靠開關來發光發熱!」她揮開他的探索,第一次覺得有人的手指溫度可以這麼燙人,烙在頰邊像是燒紅的生鐵般,幾乎要燙出一塊灼傷。

  她心情不好?她做什麼心情下好呀引他要說自己是妖怪,要露出那麼……那麼惹人心憐的表情,要說出那麼……那麼令人揪心的嘲諷,那又關她什麼事了?她沒權利也沒義務要替他流幾滴眼淚來表示兩人是同一陣線的吧!況且她只是「收留」他,又不是「收養」他,犯不著在他身上浪費太多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該喚做什麼的陌生情緒!

  她一點也不覺得心情不好呀!

  沈寧熙擰住自己的大腿外側,藉以忽略心窩針扎似的痛,不知道也不承認那股疼痛的起因是為了一個叫黑澔的傢伙。

  「我要下樓去睡覺了啦!」她吼出生平最大的音量,頭一轉,倉皇而逃。

  ‰ ‰ ‰ ‰ ‰ ‰

  哀聲歎氣,出自於沈寧熙的嘴裡。

  被褥問的嬌軀翻來覆去,在枕頭上滾出一個又一個的腦袋印子,偏偏左翻翻右轉轉就是找不到最舒適入眠的角度。

  輾轉在眼簾裡的景象,除了黑澔還是黑澔。

  好嘛,她承認自己嘴硬,她真的心情下好,為他,也為他那時沒有表露出來的難過而心頭悶悶的,更為了自己啞口無言的落跑孬樣感到可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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