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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被砍了,有空閒笑,沒空閒叫他,有鬼。

  「沒有。」負屭很篤定。

  「我明白了。沒砍掉她的小命就好,那一劍,可以與她恩仇相泯?」他心裡明白六弟對延維的怨懟,負屭不是聖人,沒天人的寬大胸襟,要他以德報怨,輕饒戲弄過他與魚姬的萬惡禍首,確實很不人道。

  不過既然砍過了延維,心中的不平也能稍稍獲得紓解吧。

  六龍子頷首,勉強同意。

  「那一劍,砍得不淺。」先說來讓狻猊有心理準備。「而且,她不讓任何人醫治她,魟醫也被她驅趕出去。」

  「也就是說,她現在還在噴血。」

  「你快去吧,她很倔,指名非得等你回來。」

  「行了,回你家小鮻身旁去吧,她大概被嚇得不輕。」狻猊揚揚手,要負屭離開。此時的他,反倒放慢腳步,斂去了急躁,甚至佇立原位,背靠城牆,緩緩抽口煙香。

  負屭不解五哥何以止步,沒盡速趕去查看延維情況,他以為五哥聽完延維傷勢嚴重,該會心急如焚,驚慌失措……至少,到方纔之前,他確實在狻猊臉上看到了那些。

  負屭也明白他五哥自有打算,沒有多問,旋身離去,出了將海水區隔於外的鎖煙樓。

  狻猊是故意的,沒錯。

  因為延維同樣心存不良。

  她打些什麼主意,他輕易拿捏到頭緒,而他,為她的做法,感到憤怒。

  紫眸黝黯緊縮,與瞳同色的薄鱗,帶著泛金光澤,失去控制,長滿左半邊俊顏,煙管竄出的裊裊煙霧,稍稍模糊了他臉上獰美得戾氣。

  憤怒……

  怒到逆鱗失控狂冒,是連上回看見延維耍手段,把林櫻花送到王富貴新房裡,都還不曾發生的事。

  延維這傢伙,卻做到了。

  敢玩這麼大、這麼瘋、這麼不顧死活,那就多痛一會兒吧,自找的,怪誰呢?不讓別人醫治她,圖的目的,太明目張膽了些。

  狻猊一口接一口,充塞口鼻的香火,嘗不出滋味……怎會嘗不出?平時不正是香火裡的祈禱氣息教他沉迷,此時嘴裡滿滿的煙,卻變得索然無味。

  它們安撫不了他翻騰的怒火。

  連在此處多停留一刻,他都必須耗費最大力氣,才能逼得自己壓下急於奔向延維,去看她傷勢的衝動。

  吁出煙,也吁出了歎息。

  狻猊身影一動,人如煙般竄升,入了樓子。

  負屭將延維暫置在狻猊房內,一股血味,濃濃腥膩,混雜於滿室輕煙裡。

  昨夜,他抱進懷裡同眠的溫香軟玉,仍舊躺在同一張長榻,笑得那麼嬌嬈、那麼媚甜,長髮鋪滿榻枕,彷若無心翻倒的上好絲綢,黑亮滑順,由榻上流洩至琉璃玉石排砌的地板。

  簇擁在黑亮青絲中央的小巧臉蛋,依然精緻無瑕,一如昨兒個,慇勤為他送上鼻煙壺般,堆滿佞笑,只是雙腮間,應有的粉櫻顏色消失無蹤,由慘白取代。

  正因為臉色如此白皙,加倍突顯著,衝他彎彎微笑的眸,有多烏黑晶亮。

  頰上,幾點艷紅,像花,綻開在那兒。

  與真正花兒最大不同之處,是它們沒有芬芳花香,有的只是腥血氣味。

  延維身軀軟綿綿,橫臥榻間,笑容可掬,若胸口橫亙的那道長長血口,沒那般驚人、刺目,他會以為她剛剛午憩睡醒,嬌顏憨懶嫵媚,不勝羸弱。

  劍傷由右肩處開始,斜斜地、毫不遲疑地,劃過衣領,劃過纖細優美的鎖骨,劃破柔膩的膚與血肉,更劃斷胸肋,長長而下,收止在她左半邊的腰際,若力道再加幾成,足教她身軀兩截分離。

  血,濕濡著黑裳,紅艷吞噬不了黑亮的衣料,只有當鮮血不絕汩出,由黑裳邊緣,滴落滿地,才覺觸目驚心。

  那灘花般的紅,映入他紫色眼眸,似乎也將他的眸色,染上一層赤艷。

  「嘖嘖嘖……」狻猊輕輕搖首,好整以暇,坐在長榻邊,不介意鮮血弄髒衣裳。「你可真是豁出去了,為達目的,一點都不怕死嗎?」

  「我延維命很大,沒這麼嬌弱……」她喘著息,嗓音很輕:「你看到了,我在這裡是有生命危險的,你保護不了我,你沒辦法時時刻刻綁在我身邊……把言靈還給我,不然我下回不見得還有好狗運,能避開要害……等你從人界玩樂回來,我早就一命歸西了,快還我……」

  第十一章

  她唇畔牽起挑釁的甜笑,很淺,因為身體太過虛弱,囂張不了。

  「為了堵我一句話,要證明我的存在不及你的言靈有效,不惜在我六弟面前做戲,激他賞你一劍,用苦肉計來換回言靈……」狻猊道出她的詭計,銀煙管取代他的指,挑開被利劍劃破的血污黑裳,裸露出她的傷處。

  劍傷範圍太大,殘破衣裳撩開,她近乎上身光裸,狻猊無謂男女之別,大掌撫上她的嬌軀,指腹滑過迸裂的血口,她疼得攢眉,倔強咬住痛吟,不讓半絲脆弱溢出唇間。

  「……比起言靈,你確實是差了一點……若我沒被封住言靈,今天六龍子那一劍,我逃得掉,是你,害我險些給斬成兩段。」她將她的受傷,全怪罪在他身上。

  他說對了,她就是要堵他一句話,故意來上這一齣戲,她不畏懼痛,只要能看見狻猊吃癟受窘,並且自覺羞愧地奉上言靈還她,一切都很值得!

  狻猊指掌間,泛出暖熱煙絲,來到傷口平整的肩胛之處,五指如撫琴,輕緩捻動,便見原先大量冒血的傷,止住了血流,膚肉黏合、碎骨拼湊,玉肌恢復往常細嫩雪白。

  劍傷領著他的手,停佇在她綿軟的左側豐盈。

  刀劍無眼,不懂憐香惜玉,在美麗飽滿的雪乳上,砍出了醜陋血痕,狻猊攏握一掌嫩軟,手裡煙絲治癒的速度,放得極慢,狀似認真專注,不讓猙獰傷疤有一絲機會殘留下來,為此,他手掌停留於她左胸的時間,長得像經歷了好幾個時辰。

  他掌心好燙,靈巧手指,彷似愛撫著自己豢養的一頭乖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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