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凜凜佳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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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他腳下生根似的,再待下來怕要吵醒她們,但,就是很難退離一步。

  想見之人,終於在眼前。

  她睡著,這樣……其實頗好,因他此時才發覺,倘是今晚她醒著,見著她,他腦中尚未厘出思緒,一顆心卻不住發熱發軟,竟也不知要跟她說什麼。

  突然,幽微中有一雙清亮星眸一閃一閃眨動。

  他眉微挑,與偎在夏曉清頸側的小澄心四目相接。

  他打著手勢要她閉起眼、繼續睡,澄心靜靜盯著他好一會兒,跟著竟慢慢撐坐起來,動作輕得不可思議,絲毫未驚動誰。

  宮靜川以為她半夜起來解手,一把撈起她,將她抱出紗簾外。

  豈知,他尚未抱她出內房,她兩隻細臂圈住他的頸,在他耳邊用氣音吐話——

  「你喜歡清姊嗎?」

  他兩眉挑得更高,倏地將懷裡的小人兒推離一小段距離,一瞬也不瞬地直瞧。

  驚愕一閃即過,他薄唇咧得寬寬的,想到她問的事,他點了點頭。

  小臉又挨過來,悄悄問:「清姊會一直在嗎?」

  他想起難產而逝的程姨娘,心裡一歎,將懷裡這具柔軟小身子抱緊了些。

  湊在白嫩小耳朵邊,他學她用氣音悄悄道:「我會讓她一直在。」

  「好。」小小姑娘蹭蹭他的面頰,小身子開始不安分亂扭。

  她又不說話了,指指紗簾內。

  宮靜川只得再把未穿鞋的她抱回榻上。

  他才要放手,小澄心又欖下他的頸,挨著耳邊好輕、好小聲地說——

  「清姊有塊圓圓白白的玉珮,她說過,要喜愛的人才能給,可它不見了。清姊說,送人了。」

  ……什、什麼?什麼送人?

  ……玉珮……圓圓白白的玉珮……送人……

  什麼?!

  宮靜川整個怔住,隨即雙目厲瞠,臉色大變。

  然後,小澄心似乎認為已對兄長盡到完全告知的道義,她輕悄躺回原位,再然後,她就在兄長發直的目光下,堂而皇之幹起「壞事」了。

  她偎著夏曉清,一腳像在睡夢中胡亂踢被子那樣、「不小心」踢到夏曉清臀側,腳勁不重,但絕對能驚醒身旁姑娘起身來察看她有無蓋妥被子。

  第六章

  宮靜川尚不及把么妹抓回來問詳細,已怔怔然看她犯下「暴行」,跟著,挨了一小腳的大姑娘自然而然張眸。

  乍見立在榻邊的一道黑影,夏曉清輕抽了口氣,驚得眸中朦朧盡褪,然下一瞬卻已辨清那黑影輪廓。

  「……宮爺?」

  宮靜川沒有應聲,僅死死盯著她,黑黝黝的瞳仁兒詭異閃湛。

  夏曉清意識到自己所在之處,亦噤聲不語,她確認擠在身邊的兩個丫頭都蓋上薄被,睡得香香之後,小心翼翼地挪動身子,裸足踏進軟墊繡鞋裡,下了榻,還不忘輕扯男人寬袖袖角。

  宮靜川在被帶開前,瞥見裝睡的么妹那雙水眸又偷偷閃亮,若非此時太震驚於「圓圓白白的玉珮送人」—事,他應會笑出。

  扯著他袖角的那只皓腕,一直出了前廳才放開他。

  「明玉和澄心……我、我今夜跟她們一塊兒睡了……」得慶幸自己是和衣而眠,外衫並未脫去。剛醒來,她腦子還不是那麼好使,且將近一個月未見他,此時見他平安歸來,她既驚又喜,無法不衝著他笑。

  但……他怎麼了?

  他的眼神顯得特別深邃,很專注地盯著她。

  彎彎的那抹月牙隱於雲後,月光希微得可憐,只餘廊前幽淡燈籠火,那小火光投進他目底,似竄似伏,隱隱然,卻有些奇險蠻氣。

  宮靜川正拚命壓抑想扒開她襟口察看的衝動!

  圓圓白白的雙心玉是用來定情,那是她娘親給她的,於她而言何其珍貴。

  他曾將半邊掌握在手,然,那時的他心受桎梏,情生意動,卻不能知。

  她對他示情太早,他頓悟得又太晚,導致他無意間傷了她一次又一次,還說什麼要替她婚配、為她操辦嫁妝……莫怪她難過到掉淚!

  那雙心玉,她給了誰?

  她身邊何時出現這樣的對象,竟值得她將雙心玉送出?是她口中的六子哥,還是那位斯文的賬房先生?抑或尚有其他人?

  「……宮爺,怎麼了?」夏曉清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淺淺紅暈在頰面染開。

  這個混——不!不能罵她!她沒錯,所有的錯都是他幹下的,他才是混賬!

  一切的驚疑不定全化作對自己的不滿、不痛快。

  沉著兩道墨眉,薄唇硬是磨出聲音,沙嗄道:「我肚餓。」

  晚膳過後,宮宅大灶房裡的爐灶便熄了火,只留小灶房的爐火,供宵夜給宅第內輪班守夜的人手。

  夏曉清不知為何宮大爺要一路黏著她,把她黏進小灶房裡。

  他喊餓,跟在身邊服侍的小廝又被遣去歇息,她只得親自到灶房瞧瞧,看有什麼可以端來給他大爺止饑,結果他跟了來。

  此時進小灶房,宵夜時候剛過不久,兩班護衛也已交接,今晚負責煮食,但一想人家好不容易歇下了……

  「還有一些冷飯,我取些干貝絲煮碗粥給你吃好嗎?」下面、煮粥等等簡單的活兒,她還應付得了。她回眸朝像似悶悶不樂的大爺輕聲又道:「宮爺倘是不喜,我去請廚子師傅過來。」

  宮靜川搖搖頭,直接在擺放刀俎的桌邊坐下。

  他這是……要她煮的意思吧?夏曉清對他的陰陽怪氣有些摸不著底,也不知他不痛快什麼……啊!難不成是慶陽那邊出什麼事?

  她按捺心思,先取干貝絲泡軟,再將養在灶裡的火苗燃起,燒了些熱水。

  她用一隻陶鍋煮粥,將食材放進鍋中以文火煮著。

  宮靜川原還沉在「自己是混賬」的陰影裡尚未走出,但見眼前女子洗手作羹湯,見她低頭切蔥、切姜絲,順眉凝眸,額發輕蕩,白裡透微紅的側顏溫潤得教人挪不開眼,然後他原本也非真餓,喊餓僅是胡亂搪塞出來的理由,一嗅到粥香,肚子是竟打起響鼓了。

  「宮爺先擦把臉、淨淨手。」鮮粥起鍋之前,夏曉清將剩餘的熱水倒進木盆裡,再添些水降溫,她打濕自己隨身的一條素巾子,遞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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