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單行爾不懂,於覓重情,從她的言談中聽得出她對於Alexander的重視,甚至對於他的作品更是抱持極大的憐愛,他感覺自己的胸腔正被一股疼痛燒灼,也許是嫉妒,也許是心疼,也許是不甘。
嫉妒曾經有個男人如此靠近她,心疼她必須陪伴那男人走完最後一程,甚至自己選擇終結他的生命,不甘於故人已逝,他早已失去與對方共同競爭她的權利。
這太不公平了!
單行爾憤恨,可她的下一句話,卻打碎了他的一切晦暗心緒——
「他是Gay。」
「嗄?」
「Alex是Gay,喜歡男人,我沒傻得讓自己愛上一個沒搞頭的對象,我愛他,是屬於家人的那種愛。」
自出生到成長,她都是被親人遺棄的那個,所以對於覓來說,所謂的家人並不限於血緣的羈絆,而是對方把自己放在哪個位置、如何珍惜。就像海哥,就像……文堂。
「Vincent對這件事一直不諒解,他以為我貪圖關家財產,才會連通知他們都沒有便擅自簽下同意書。我不怪他,今天假如換成我重要的人重病,我卻在他死後才得知消息,一定也會跟他一樣。他讓我之後在米蘭的日子很不好過,不過Alex死了,我也沒繼續滯留的打算,本來……這裡就不是我該待的地方。」
當初留下來,是因為他,之後離開,也是因為他,對此,於覓並不惋惜。
所以現在,單行爾明白了。
明白為什麼她無法好好解釋與關宇皓的關係,明白為什麼她總是用一種萬分憂鬱的目光看著這座城市,因為這裡……曾經令她快樂,也令她痛苦。
那種替重要的人送終的痛苦,不是人人都懂,正因為關宇皓懂,所以即便當初他差點就要置她於死地,她仍然憎恨不了他。
第10章(2)
見單行爾遲遲不說話,一臉若有所思,她心一緊。「你……生氣了嗎?」
「老實說,這比你以前混過幫派還讓我嚇到,應該沒了吧?還有別的嗎?你要不要乾脆一次告訴我,好讓我有個準備?」
於覓苦笑。「沒了,我當初沒講,是因為沒把那婚姻放在心上,這事連海哥他們都不知道。」
聞言,單行爾躺在床上,深深吐了一口氣。「你上輩子一定是游擊隊。」莫怪這輩子投擲手榴彈的功夫一流。
什麼跟什麼!
於覓哭笑不得,卻猜不出他此刻心思,他斂眸深思的模樣好似在琢磨著該如何發落她這個罪犯。她不認為自己過去做錯事,時光倒流,她還是會那麼做,可她應該更早告訴他的……
過分的沉默使她不安,她猜不出平常人得知這種事的反應會是什麼,如果行爾不能接受怎辦?
不過就是回到單身而已——她這樣告訴自己,腦中卻想不起一個人時的一切歡快,她全身上下的記憶都被改寫過,每個細胞記著的全是和他在一起之後的點滴,單行爾徹底改變了她,使她不甘再守著一個人,但不是誰都可以,她只要他。
單行爾看出她眸底的驚慌,坦白說,他此刻還有一點混亂,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苛責她,太多不得已的因素,他甚至對關家兄弟有些生氣,他們算什麼東西?居然讓她一個人背負這麼多!
還記得父親過世那年,他也曾簽署過不急救同意書,當時他一邊隱忍淚水一邊簽字,那種不得不放棄生命的痛,他這輩子難以忘記,她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量才能在異地逼自己簽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千言萬語,最終只能化成一句。「我絕對會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
「啊?」
「了不起往後少吃一點甜的,以免糖尿病,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再簽下那見鬼的玩意。」
他這句話恍如誓言,向她承諾了他的一生,承諾他會為了她好好保重自己。於覓震懾了,這比任何的甜蜜愛語都還要令她感動,他不只接受了,甚至將自己的未來也托付給她……
於覓意識到自己曾死去的一切正緩緩甦醒過來,她從未像這刻如此感謝上天,儘管她曾背負荊棘,可她還是見到了光,而這個男人是其中最為閃亮的。
「我真不敢相信……」究竟一個人可以愛上同一個人多少次?他無條件承接了她的一切,不論好壞,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他捧在手心,以無限的愛和包容灌溉滋養,然後她發覺自己比不久前向他傾訴愛語時,還要更加深愛他。
愛情,原來是會這樣互相感染的。
你愛我多一點,我也愛你多一點,這裡一點、那裡一點,然後……就滿出來了。
「不用不敢相信,快點過來。」單行爾躺在那兒朝她招招手,甚至掀開被子示意她跟著躺下來。「我現在超級震撼,需要有人來安撫一下。」
「是喔!」於覓好氣又好笑,但還是乖乖躺過去,隨即被他熱暖的胸膛抵住,於是不安了一整晚的心終於找到平靜,她身軀不再因緊張而僵硬,在他懷裡柔順如一隻乖巧的貓兒。
單行爾健臂緊攬她,得知自己的女人結過婚,不管原因為何,確實沒那麼好接受,可換個角度想,他要為這無法改變的事放棄她嗎?不,他不願意,既然這個念頭比什麼都要清楚明確,那就這樣吧,她已受過太多傷,而他只想替她治癒。
忽然,他想到一件事。「等下,你說那個關宇皓討厭你,你幹麼還跟他見面?甚至收他的花、上他的賓士?」計較到底就對了。
於覓歎口氣。「他都勞師動眾去找你了,我總得知道他想幹麼。至於搭他的車是去看Alex,玫瑰……是他最愛的一種花。」一思及此,她眸光幽遠。「還有,我也很意外Vincent知道我刺青在哪,大概是在Alex的手札或畫作上看到的吧,他很喜歡我的花,畫了很多幅,可惜,幾乎都被Vincent燒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