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她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看到了什麼,她呆呆地望著,呆呆地瞪著,然後目光上移,看著邢天隱含笑意以及一絲緊張的眼睛。
她掩著臉,哀鳴了。邢天笑起來,高熱的身子在掀開被褥之後,趴到她身上去。
酒香散落在被褥之中,為這滿室的青澀綺麗增添了浪蕩的氛圍。
梅晴予在淚眼迷濛裡,望著這個讓她成為女人的少年……他們想要的白頭偕老,或許不會是夢中的虛幻。
而埋身在她體內的邢天,則擁緊了這令他成為男人的嬌婉少女,心中無限憐愛。
他要帶著她遠走高飛,他已經將事務都打點交接過了,沉重銀兩也換成銀票,到了哪兒都能更換,絕不會讓她吃到苦頭。
一定能夠幸福的!他們可以一起老去,握著彼此的手……
雖說是盛怒之下將少女帶走的,但邢天畢竟不是有勇無謀之輩。他將銀票和簡便衣物都預藏在土地廟裡,只待和梅晴予會了面,就帶她遠走他鄉;至於這麼奪了她的身子,也是他心思之下的打算——
這樣一來,她就不能再嫁給任何人了;縱使皇帝老頭前來也奪不走,因為她再非處子。
可是,我會珍惜晴予……邢天將懷裡淚漣漣的少女擁緊,心裡無限的歡喜,無限的滿足。
他們在天濛濛亮的時候分別,清晨的薄霧籠罩全鎮。
他讓梅晴予先行去了土地廟取出他藏起的東西,而他則回家裡走一趟,順道探看一下梅府走失了待嫁的大小姐如今是什麼情形;最後他們會在城外西郊的將進亭見面,他準備好了馬車,可以讓她安適地在車裡休息,然後,他就駕著馬車,帶著她天涯海角地去。
這是最順利的、也是他所祈望的……
然而,他卻遲遲見不到他的少女,為什麼呢?
大哥趕到將進亭來,將弟弟打暈了扛回家去關禁閉,但是邢天即使昏迷,都不曾忘記這件事。
他喃喃、詢問、反覆地叨念,清醒過來的他雙手被綁著,關在自己房裡。燃著一點燭光的室內昏暗,邢天焦躁、不安、嘶吼、甚至暴怒地踢翻了桌椅,卻不見家中任何一人前來。
雖然沒有將他餓著,卻也不給他任何的消息信息。短短幾個日夜的煎熬,邢天幾乎就要被逼瘋掉。
終於在一個方入夜的黃昏,他將聲音悶沉在被子裡,在床板上摔破了一隻碗,用碎片割裂了麻繩,然後打暈了守在房門口的武館弟子,把他拖進房裡去代替自己捂在被子裡。
他不敢點燃火熠子來照明,摸著黑,憑借一點月色,翻出牆去,一落地就往梅府狂奔。
月色皎潔。
相隔一個大道上,他只要拐過彎去就可以來到梅府所在的大街;但他卻撞進了兩團詭異的馨香之中,恰恰就在交匯的正中央。
初時他還感到困惑,疾奔的身勢被莫名地阻擋,卻僅止一瞬而已——彷彿被無形的火焰纏搏,他仰首發出了無聲的哀鳴。
那兩股香氣交匯之處,竟有如烈火燒焚——那是一個非常詭異的景象。
大道轉角之處,一個少年雙腿離地,浮於半空之中,他全身痙攣,面部表情扭曲而慘烈,張大的口裡彷彿發出了尖銳的嗚叫,卻沒有任何的聲音流洩。
香氣無形,然而其中潛伏的咒蠱之力卻是當世罕見。
月色如此明亮,立於兩道屋簷之上對峙、鬥法的兩派人馬,其服飾一者焚如火焰,一者冷如蒼冰,這樣明亮的顏色卻彷彿融入了黑暗之中,竟沒有任何人見得到他們的存在。
詭異的香氣,在他們身畔瀰漫。
似乎就是這些無形的詭香,將他們身形遮掩,縱使月色這般皎亮,也無法照出他們的身影;卻可憐了無意中撞進兩派人馬狹路相逢、出手鬥法的凶狠瞬間而尋少女心切的邢天。
短暫的幾個須臾,邢天幾乎痛苦得彷彿走過地獄一遭,所謂酷刑、所謂支解,其慘烈也不過如此。
那兩方人馬驚覺有人誤闖、並因此受害之時,驚訝得來不及立刻反應,警醒過來之時,身上有著焰火圖樣的一方立刻收了手,隨後鷹翔般圖樣的蒼冰一方也收了手,並且迅速地離開了。
受創過深的邢天,掉在了地上,彷彿死去一般,沒有任何動靜。
焰火圖樣的一方原本也要就此離開的,但在一群大漢保衛之中的紅衣少女卻停下腳步,遲疑地看向倒臥在地的邢天。
「帶他一併走吧!」良久,那少女低聲地說。
一旁的大漢稍微猶豫了,想要勸阻。「我們要盡速趕回教中,沒有辦帶帝著一個傷者耽擱行程的,您……」
少女微微拈了手,彷彿舉起一朵花,又輕輕一揮。「帶他回去。能夠闖入兩教鬥爭,還能撐過這麼些時間……若死了,就丟了;若活著,就養起來。或許他有天賦呢!」
少女都發了話,大漢也只能恭身領命。
背負著昏迷不醒的邢天,他們一行人消失在黑暗之中;邢天與自家親人的緣分,就此斷了。
第5章(1)
大雨滂沱,地牢裡一片陰寒,凍得骨裡都冰透。
沒來得及赴約的梅晴予,與胞妹緊握著彼此的手,被關在牢房裡。
原來梅府竟是遭逢橫禍——身為無數官家子弟的老師,梅家的爹因為被牽連進皇帝所主導的肅清行動之中,為了剿滅他的勢力,也就一筆硃砂撇過;梅家的爹賜死,家中凡男丁十歲以上一律斬首,女眷發配官娼之中,家產全數充公,奴僕由縣官決定去處。
梅家人口單純,沒有年幼男丁,僅梅家的爹一人賜死。
梅家的娘悲痛過度,決意追隨夫婿而去,在梅家的爹死訊傳來當夜懸樑自盡。
梅府兩位女兒,才情美貌盡皆聲名遠播,還未發下官娼名單之中,已有高官富人聞訊而來,爭著搶下。
牢裡,梅晴予抱著懷裡不斷哭泣的胞妹,心裡酸楚。
那日,她以紗帽掩住臉面,在範圍只能緊盯腳邊一小塊土地的狹窄視線中,努力憑著印象前往土地廟,因為頻頻迷路又折返,花費許多時間才好不容易到了縣城門防附近,卻看見大批官兵湧入縣城,才在困惑,就聽見了路旁有人宣讀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