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呢?爹是怎麼去的?」
「積鬱成疾。」這種心頭病,是醫術再高明的大夫也醫不了的。
「咱們常去抓藥的那間藥鋪子,那原是我家的,爹太信任人,才會教人給拐騙了家財。可他無怨,只懇請那人留下王掌櫃,他跟著我爹做事了大半輩子,都年紀一把了,不堪再受折騰。」
這哪來的傻子啊?自身都難保了,還一徑替他人想方設法。
可也就是這股子傻勁,才會教出這樣的傻女兒,傻得——無比美好。
正因為這樣的她,才圓滿了他的人生。
他回身,帶著滿懷的感恩,將她擁入懷中。
她靠著厚實胸坎,低低續道:「一家子兩袖清風,只好回到這祖傳的老屋。先是我娘不堪勞累病倒了,咱們連抓藥的錢都沒有,昔日幫助過的人,沒有一個站出來幫我們一把,因此不到半年,我娘就去了。再來就是我爹……臨終前,他堅持一生的信念也迷惘了,愧悔累及妻兒,問我——一世為善,真錯了嗎?
「錯了嗎?我答不出來,可也不自覺在走他的老路,爹教了我一輩子的信念,無法說抹就抹得乾乾淨淨。」她仰眸,問他:「你認為,我該如何回答我爹?」
他不答,反問:「帶我回來,悔嗎?」
「當然不。」這一回答出口,她便懂了。
她若悔了,沒那軟心腸,今日他便不會在這兒,與她拜天地,共飲夫妻酒。
爹沒錯,世人千萬種,不會每一種結果盡皆相同,有好,也會有壞;有穆浥塵,也會有孫秀才,不需苦苦拘泥於結果不盡如人意。
這世上,總要有幾個癡兒,教時間存在著希望與美好。
「我若再找麻煩,你就別叨念我……」她歎。
心裡早有準備了,她敗家,他拼老命養家便是。
「時候不早了,該睡了。」他拿開她手上的酒杯,不讓她再飲。雖不會醉,喝多了終究傷身。
她難得乖巧,一句也沒抗辯,軟軟偎去,臂膀攀上他肩頸,意圖極其分明。
懶鬼。他也認命了,張臂抱起她,充當穆大姑娘的跑腿轎夫,將人安安穩穩送上床。
打直腰桿正要退開,他冷不防又教她揪住襟口,一把扯了回來。
「洞房花燭夜,你上哪兒去?」
「別……」這回防備不及,他整個人跌上軟馥嬌軀。
原來,姑娘身軀如此柔軟,感受到玲瓏有致,婉媚似水的女子體態,他幾乎要心神蕩漾。
她纖指輕刮他臊紅的頰。「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君子不是這麼當的?」
再把持下去,就不是君子,而是愣子了。
他抓住頰畔搔弄的柔荑,合握掌中,湊上唇邊珍惜萬般地輕吻一記。「真的可以嗎?」
總覺得太委屈她。
至少——等他有能力,用大紅花轎、明媒正娶將她迎進門。
「你似乎還沒弄清楚——現在是我娶你,不是你娶我。」早早從了她的姓,不是入贅是啥?
原諒來打一開始,存的便是這鬼心眼。
何妨?娶妻抑或贅夫,毫無爭辯必要,重要的是,那人是她。
天際濛濛泛著白光,他便醒了。
慣於少眠,總在她醒來之前,將一切先打理好。
然而近日,他貪懶了,凝視臂彎裡蜷睡的香軟嬌軀,無比眷戀地摟著,怎麼也不捨得鬆開分毫。
以往同處一室,不是沒見過她的睡容,只是那時極為自制,從來不敢、也不能放任自己,如此肆意凝視。
她睡著的模樣孩子似的,兩頰泛著淺淺紅暈,唇兒微翹,似在誘人採擷……
他想起,昨夜裡是如何恣意品嚐它,一遍又一遍,有幾回失了自制,吮弄力道重了些,她抗議地咬回他,可那樣的挑釁對男人而言只是更加助長了獸性。他不只入侵柔軟唇腔,更得寸進尺,進佔那無人到過的甜美芳徑,深深地奪占每一寸。
從未想過這一生還能擁有屬於自己的事物,可她自己送了上來,一旦抓牢,說什麼也不會再放。
思及此,他抑不住一腔狂潮,俯首輕吻嫩唇,怕驚醒她,不敢吻得深,只是柔柔地貼吮著,感受唇兒的溫軟滋味。
他的。
那麼美好的她,是他的。
懷中嬌軀動了動,那當下,他也沒多想,不知怎地就掩飾地閉上眼。
穆朝雨動了動腰桿,睜眼醒來,酸軟及疼痛立即毫不留情地襲來。
她抬眸,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臉容,很快地憶起昨夜的放肆縱情。
可惡,也不曉得要憐香惜玉些。
好幾次,他纏得過分了,她會報復地捏他腰際,軟軟抱怨。「混蛋!輕些——」
玩得正在興頭上的男人,全然不加理會她的抗議,居然當調情似的,已更深重的襲擊力道回應她……
那些阿嬸、嫂子們說的沒錯,男人上了床榻,果然個個都是禽獸!
她越想越氣,張口便往他唇上一咬。
自己的唇都被親腫了,咬他幾口也不會過吧?
浥塵也知自己昨夜是過分了些,默默任由她使小人招數報復。若她開心,愛怎麼咬、怎麼捏都隨她去。
她不安分地這裡鑽鑽、那裡動動,也不曉得在做啥,溜到了床尾,伸直了掌在他腳底板上比劃,口中喃喃碎語:「約莫一掌半啊……」
他心下有數,也不戳破,隨她擺弄。
她又爬回床頭,食指點點他鼻尖。「不是我要說,能娶到我真是你的福氣!」
哪有人如此大言不慚誇著自己?他暗自好笑。
「話又說回來,你也不差啦!」她伸手摸摸他頰容,玩玩耳垂,再摸摸肩背、腰背。
他暗自隱忍。再任她這樣摸下去,他就要把持不住了——
所幸她玩了一會兒,便自己窩回他懷中,圍著他腰間再睡一會兒。
第九章
不知不覺,竟又朦朧睡去。
等到再次醒來,身畔已不見那一夜共枕的人兒。
穿妥衣物出了房門,聽見灶房傳來聲響,他循聲而去,見她正蹲在迭放柴火處,斧下劈的東西有些眼熟……
他瞇眼細瞧,認出那是他睡了大半年的木板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