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小虎抓的。」霍虓實話實說。
「你又上山去了?」孟東野翻翻白眼,歎口氣,「虓,你到底在找什麼?這些年來你從不肯明說,不肯讓做兄弟的幫你,每年冒著危險上山,我還真怕哪天你被深山裡的猛虎給吞了,連根骨頭部尋不回來。」
「東野,謝謝你的關心和詛咒,不會有這麼一日來臨的。」他別去欺負其他虎兒就阿彌陀佛,哪還輪得到虎兒來吞噬他?
「你究竟是哪來這麼大的自信?」孟東野反諷。
「因為我太懂老虎的習性。」霍虓邊說邊摸摸嘯兒的發,「它們向來很乖巧,像只大貓似的,你會怕隻貓嗎?」
「貓?!如果那隻貓巨大的像前街李家大門口拴的肥狗,嘴裡又咬了顆人頭,我承認——我怕。」拿柔順小貓與猛虎相較,真不知死活。
霍虓輕笑。這番話若讓嘯兒聽到,又免不了一頓火氣。
陡然,兩個男人身後傳來瓷壺瓷杯碰撞的聲音,兩人回首便瞧見寬心雙手不斷發顫,白慘慘的臉上鑲嵌著驚恐的淚眼。
「你、你們在說、說什麼虎的……」她的聲音抖得幾乎破碎。
孟東野暗叫聲慘,他們忘了在府邸裡,「虎」字是絕對禁忌!
寬心怕虎,已經到達聞「虎」色變的地步了。
「你聽錯了!」孟東野忙道。
「不……我真的聽到了……」她渾身抖顫不已。
霍虓的掌輕拍在寬心肩上,無聲無息將穩定情緒的妖力灌注予她。
「寬心,將茶水擱著,你快打翻了。」他柔聲道。
寬心混濁的眸子有片刻茫然,緩緩回神,她眼底原先的恐懼已全數消失。
「啊……嗅。」她愣愣應聲,斟妥茶水,動作仍有些輕顫。
孟東野微愕地盯著前一刻害怕得像要抖散渾身骨骸的寬心,下一瞬間竟像無事人一般——這情況並不只在今天發生過。
「少爺,喝茶。」
「謝謝。」
「東邊來的野人,你要不要一杯?」寬心拎著茶杯,喊著她向來專用的暱稱。
「你……你沒事了?」為什麼只消霍虓一句話,一個拍肩的安撫,寬心就好似忘了方才發生啥事?孟東野心存困疑。
「我會有什麼事?你到底要不要喝茶啦?」寬心嘟著嘴,孟東野答非所問,讓她無法繼續進行她腦中規畫好的下一步驟。
「要。」孟東野心中雖狐疑,但也只能乖乖接過寬心遞上的茶杯。
寬心轉向霍虓,「少爺,我幫你拿了條乾淨的巾子拭發,然後等會兒幫你燒水浴沐,等你浴沐完再來送些蓮蓉包子給你嘗嘗。」她細數著她安排好的行程。
「好,不過你去燒水前,先替我找些姑娘穿戴的衣裳,等會兒她醒了,好讓她淨身。」她,自然是指嘯兒。
算算時辰,嘯兒也該睡夠了。
寬心頓了頓,小指頭扳動算數著,半晌才漾起笑容,「好,我知道了。」
每回要交代寬心辦任何事項,必定得仔細告訴她是在哪一個步驟前後去辦,如此一來才不會打亂了她認定的行事順序,否則被搞亂的寬心會弄得一場糊塗。
「少爺,你帶回來的姑娘是少夫人嗎?」
寬心的問句來得突然,害得霍虓一口熱茶全數噴到倒楣鬼孟東野臉上。
「你好髒——」孟東野揪住霍虓的衣領,粗暴的動作喚醒了沉睡的嘯兒。
睜開眼的嘯兒被那張驀然逼近的陌生臉孔給嚇到,她沒有任何驚聲尖叫,五指利爪出自本能地撕扯——
一連串的動作在瞬間完成。
在場沒有任何人發出任何聲音,更沒有人動——除了孟東野右眼下方橫越鼻樑,直達左下臉頰那四條爪痕正潺潺流出的鮮血。
鮮血,淌滿臉頰。
痛覺,開始蔓延。
「東野,痛的話可以叫出來,不用強忍。」霍虓開了口。那種利爪撕裂皮肉的痛,他嘗過,所以他能體會孟東野此刻的心境。
嘯兒喉間仍流洩著低咆,戒備地死瞪著眼前的人類。
「好了,嘯兒,沒事的,東野是我的朋友。」霍虓安撫地將嘯兒輕壓進自個兒胸膛,再朝呆立在一旁的寬心道:「寬心,別急著替我燒水沭浴,先幫東野拿些傷藥和白巾來包紮。」
事有輕重緩急,否則等寬心辨完所有她腦中該辨的事之後,東野的血也流滿一缸了。
「喔。」寬心領命而退。
「她……她抓傷我……」孟東野兀自震驚,鼻口間全是血濃腥味。
那爪子怎麼如此銳利?
霍虓忙著對懷中嘯兒又哄又拍,完全沒空閒搭理好友的錯愕呢喃,「嘯兒乖,別怕別怕……好可憐,看你嚇成這模樣。」
孟東野回神,瞪著好友,「喂喂喂,受驚嚇的人是我耶!你安慰她安慰個啥勁?!」不安慰破相毀容的人也就算了,竟然還去安慰使壞傷人的暴徒?天理何在?!
「擦擦,你的手被血給弄髒了。」霍虓直接用方才拭發的白巾為她擦淨纖白細指,「下回不可以再這麼胡來。」
孟東野聽得差點咯血!
聽聽!他的血「弄髒」了那丫頭的手!
孟東野拍案起身,捂著臉上淌血的長痕就要往廳外定。
霍虓終於挖出一小塊的良心,詢問起好友,「東野,你要上哪去?寬心已去為你準備傷藥。」
「我決定現在、立刻、馬上收拾包袱,滾回家吃自己!至於進奏院的報狀就勞煩『霍邸吏』您自個兒承擔吧!我就是活該倒楣犯賤才在每回你去辨私事時窩在書房裡模仿你的筆跡,一字一字擬妥報狀!哼哼,你就待在這好好安慰你的小美人,我等著看你被書房那疊公文給壓癱嗝屁,到時我會為你送上清香三炷!」
翻臉了!
眼尖的霍虓瞧見寬心正跨過門檻,馬上開口,「寬心,先不急著幫東野上藥,立刻擋住他的腳步!」
「噢。」寬心當下將手上的藥物全塞到孟東野懷裡,軟嫩嫩的藕臂一攤,卡在門口。
「你幹啥這麼聽他的話?!」孟東野一臉懊惱,又無法推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