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你離開你願不願意?」牡丹插話進來,語氣已無方纔的溫柔,而是冷刺的。
這話讓桃紅心口一窒,突然間說不上話來。
「你自己也做不到,怎麼叫人去做?」牡丹不悅地說。
聽到這兒,晏伏易冷下表情,不過他仍站在原地沒動,想聽聽桃紅如何回答。
「如……如果王爺不喜歡我,要我走我就會走。」桃紅沒想太多,就這樣衝口說出,直到發現牡丹臉色脹紅十分難看,才意識到自己說得太直白,傷到她了。
她趕忙道:「我的意思是說一件衣服很漂亮,但穿著就是不合身,那就不要勉強——」
「王爺是衣服還是我是衣服?」牡丹怒氣沖沖地起身。「你不要太過分!」
「你誤會了,只是打個比方。」桃紅徒勞無功地解釋,看著牡丹憤怒地離開,她歎口氣,喃道:「師娘說得對,感情這種事說破嘴也沒用,人家不領情,什麼話聽在耳裡都是刺,還拿衣服打比方,真是笨透了,要說也說她是花,王爺是採花人——不對、不對,這樣王爺不就成了採花賊,唉……怎麼打個比方這麼難啊!」
見她仰天長歎,他頓覺好笑。小丫頭竟把他說成採花賊了。
他正要現身嚇她,忽地瞧見管家急匆匆自曲廊而來,喊道:「王爺。」
桃紅一驚。王爺在這兒?不是在花廳嗎?她四周轉了一眼,見晏伏易自樹後走出才反應過來。他怎麼躲在那兒?那剛剛的話不都讓他聽去了……
「何事這麼匆忙?」晏伏易問道。
管家走到他面前,低聲說了幾句。
桃紅沒聽清楚,只聽到宮裡、王妃、大怒什麼的……
「轎子備好了嗎?」晏伏易蹙著眉。
「都備好了。」
「桃紅。」晏伏易喚了一聲。
「是。」她趕忙上前。要進宮嗎?
「別亂跑,我回來若是沒瞧見你,可有你好受的。」他叮囑。
很想問他剛剛為什麼躲在那裡偷聽,但見管家一臉焦急,想來宮中出了什麼大事,她也不好在這時問王爺,只得點點頭。
晏伏易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與管家離開,桃紅看著他遠去,一邊猜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宸妃發現王爺說謊,所以才召他進宮?不對啊,即使發現王爺說謊,有嚴重到需要立刻召見入宮嗎?
莫非王爺昨天夜觀星象,忽然決定不走,就是預料到今天宮裡會出事嗎?
桃紅蹙眉沉思,心中開始覺得不安。莫非出禍事了?這樣一想,她更是坐立難安,恨不得也跟著進宮去。
她煩躁地走來走去,心神難定,只得去房裡翻出她藏著的寶貝,一個個小心擦拭。除了銀子外還有瑪瑙、玉珮、小陶俑,當然還有之前王妃送的玉豬、玉馬、玉鐲等等。
每回她心情不好,只要擦著寶貝就會眉開眼笑,這次卻不怎麼生效,尤其見到王爺送她的玉珮跟珍珠後,心裡更是悶得緊。
她呵口氣,小心翼翼擦著,想想又覺不妥,於是特地盛了一小盆清水,細心擦拭,心中感歎,這麼大顆珍珠啊……王爺真送她了。
想到他說喜歡她,臉蛋便紅了,不覺歎口氣,心裡直發癢。以前只有看到值錢的寶貝心裡才會癢,現在卻是想到王爺就如心頭爬了螞蟻一樣,癢得難受。
怎麼以前她喜歡華大哥的時候不會這樣呢?桃紅捂著發燙的臉,害羞地歎息,發了好久的呆。
晏伏易一進宮,太監們便急急領著他去見父皇,個個臉色緊繃。他與太監們都熟,所以宮裡差人來王府時,多少露了點口風給他,讓他心裡有個底。
一見父皇書房滿地凌亂,下人們跪著收拾,臉上滿是驚懼,他恭恭敬敬地彎身說道:「父皇。」
建成帝轉過身,圓臉大眼,眉毛濃黑,留著山羊鬍,年近六十,身材壯碩,黑髮摻著些許花白,一見到他,眸子儘是厲色,隨即對房裡人大吼:「都給我出去!」
下人們應了一聲,倉皇地彎身退出,張太監也彎身走出,帶上房門。
待房裡只剩兩人,建成帝將手上緊抓著的布偶甩到地上。
「看你娘做了什麼好事!」
晏伏易彎身撿起布偶,只見布偶上寫著瑾妃的名字與生辰年月,上頭還插了幾根針。
他面色沉重地問:「這東西怎麼出現的?」
「還能在哪兒出現?當然是你母親房裡的花盆內!昨天地震把花盆震下來,那東西就藏在裡頭!」他咆哮地拍桌面。
晏伏易蹙眉問道:「是宮女發現的?」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那宮女是我安在身邊的,沒可能陷害你母親,反倒是她作賊心虛,一干奴婢都讓她打罵了,說丟東西又不敢明說丟了什麼東西。」他冷笑。「她與瑾妃先是鬥殺了皇后,現在再來互相殘殺。上個月瑾妃才剛小產,今兒個就在她花盆裡發現那東西——」
「父皇,這事還得細細查……」
「從昨天到現在我就在查這事!」他憤怒地又捶向桌案。「這兩個女人都該死——」
「父皇!」晏伏易大驚,急忙跪下。「這事還有待查明。」
「查明什麼?」他冷笑。「還不夠明白嗎?難道你認為你娘是被陷害的?被誰陷害?瑾妃,還是其他嬪妃?皇后之位懸宕多年,整天在朕耳邊嘀咕這事的,就你母親、瑾妃、容妃三個人,她們在後宮興風作浪,還到太后跟前說嘴,我忍著不治她們,就瞧她們還能弄出什麼花樣來,結果又是魘鎮;瑾妃在我跟前哭了一整晚,要我給她作主,我治宸妃難道是為了給瑾妃出氣?今天為了皇后之位爭,明天為了皇儲之位吵,明著來暗著來,貪得無厭、貪得無厭……」他大罵了幾聲。
晏伏易沉默以對,這當下也沒他插話的餘地,只能聽訓挨罵。他明白父皇的憤怒,只是感歎這命運始終無法逆轉。
十年前,皇后投湖自盡,有一說是失足落水,真相已不可得,父皇傷心欲絕,病倒三個月,此後性格雖不能說丕變,但比起以前是嚴厲暴躁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