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了一會兒,皇帝話鋒一轉,問他知不知道宸妃私底下施行這些巫術?
「孩兒不知。」他蹙眉。
皇帝瞥他一眼。「你母親說先前找了幾個術士進宮是為了給你祈福,要術士算算你今年是否真有死劫,這事你可知道?」
「知道,母親提過。」
「整天淨在那兒裝神弄鬼,那些術士若真厲害,怎沒算出宸妃今天會有此一劫?怎沒告訴她魘鎮有損陰德?!」他又是一陣大罵。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道:「這事你真不知情?」
晏伏易淡淡地說:「不知。」
「有人密告,說是你給宸妃出的主意,那些術士也是你介紹的。」
晏伏易心中一凜,立刻道:「孩兒真不知,也不曾介紹術士給母親。」
皇帝冷哼一聲。「這事我自會再查,來人啊,把他給我關起來!」
晏伏易沒為自己辯解,讓侍衛將他帶走。父皇正在氣頭上,多說無益。
當年皇后之死,皇上一直懷疑與宸妃、瑾妃有關,皇后投湖不久,有宮女在皇后寢宮的樑上發現巫術使用的符印及布偶,皇上大怒,下令徹底調查,可始終沒有結果。當時在宮中的幾位道士受到牽連,全被下令斬殺,自此宮裡不再有道士術師進出,直到兩年前太后重病,才又請了僧人道士進宮祈福。
今日魘鎮之禍,勾起父皇心頭舊傷,新愁舊恨全都來了,一時之間,怕是誰勸也無用。
晏伏易走進幽暗的房中,四周的窗戶都被釘死,侍衛留了盞油燈給他,便帶上房門,鎖上鏈子。
這是他第二次被關在這兒。前回是十六歲時,父皇五十大壽,母親希望他煉丹給父皇食用,及閉關清修一個月為父皇祈福。他告訴母親煉丹非同小可,得花數年時間,再者丹藥若毒性未除,吃了會喪命,自古有多少人喜好吃丹藥而落得中毒下場,再說閉關清修平時便可做,要他特意在父親大壽前做這等諂媚之事,實在違背他的性格。
母親聽了大怒,把他臭罵一頓,要他搞清楚他身在帝王之家,這兒可不是道觀廟宇,讓人修行之所,在皇家就得懂這種權術。他回道:不是不懂,只是不屑為之。這話一出,把母親氣得暈厥,說他大逆不孝。
父皇知道這事後,也非常生氣,把他關在這兒,要他好好反省,說他別以為道長說他有修道之命,就真以為自己能拋下這一切清修。
若他不是身在帝王之家,而是山林野處該有多好?
遇上桃紅之後,他偶爾會想,他的父親若是桃紅的師父該有多好。
想到桃紅,糾結的心慢慢鬆開,他自在地在乾草上坐下。
桃紅雖與他身份地位不同,但性情卻相合,而母親中意的那些大家閨秀,雖與他門當戶對,卻琴瑟難鳴,令他無趣,她好奇的雙眸、直率活潑的性子,就如清風一樣令他舒爽。
她現在在做什麼?他沒回去,她不知會不會牽掛他……
第8章(1)
晏伏易直到晚膳過後都沒回來,紫薇說王爺很少在宮裡待這麼晚,除非有節慶或是王妃生日。
隨著夜幕落下,桃紅的煩躁比白日更甚,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牡丹去問管家,管家也不知,只叫她們不要急,大概再過一會兒王爺就回來了。
這明顯敷衍的話語無法安撫她的心,因不想寶貝們被她擦到「破皮」,桃紅選擇飛到高處穩定心情。
她坐在屋頂上遠望,燈火點點,宛如一幅美景,可心裡七上八下的,牽掛不安,就是無法靜心欣賞。最後她終於起身,飛身出了王府。
晏伏易盤腿坐在地上,靜心養神。反正已然被關,焦急憤怒也無用,還不如養精蓄銳,只是偶爾思緒總會飄到一抹嬌俏的人影身上,想著她不知在做什麼……
驀地,門外細微的聲響引起他的注意,有人在開鎖,接著是門上鏈子被拿開的聲音。他從地上起身,房門正好被推開,一名黑衣人迅速閃進屋內,關上門。
晏伏易詫異地看著黑衣人。這身形、眼睛、飄忽的身手,除了一人外不做第二人想——
「桃紅!」他不可置信地低喝一聲。
她拉下面罩,一張俏臉出現在他眼前,圓眸閃著欣喜之色。「悶死我了。我只露一雙眼睛你就認得我?」
他又是生氣又是欣喜,抓著她的肩,激動道:「你啊,胡鬧!誰告訴你——」
「我去找恭王,他告訴我的,還畫圖告訴我你被關在哪兒。別搖我了,我的骨頭要散了!」
「伏雋那小子,還有你啊、你啊……」一時間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晏伏易張手環抱住她。這丫頭就是能這樣左右他的心情——
她紅霞滿頰,羞赧地讓他抱著。
「你別怪她,他本來也是不肯的,說會被你扒皮。我跟他說他不告訴我,我就去問景王,景王再不說,我就夜闖皇宮,反正我橫豎都是要來的,他畫圖告訴我位置,我還找得快些,他無奈之下才畫給我的。」她一口氣說完。「幸好前一天來過,否則還真會迷得昏頭轉向。」
恭王告訴她圈禁皇子的地方不會有士兵把守,畢竟不是真犯人,皇上只是把兒子關著,有點像閉門思過,所以她不需擔心要怎麼引開或是打昏守衛。
「你啊……」雖想好好訓她一頓,但見到她的喜悅蓋過了一切,實在無法狠下心來罵她。
他箍緊雙手,低頭在她頸間深吸口氣,讓她的馨香環繞著他,細細感受她的體溫與柔軟,胸口間盈著感動與欣喜,恨不得將她揉進體內。
她真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訓人的話語在喉頭間無法說出,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緊的擁抱。
桃紅覺得肋骨都要讓他壓斷了,正想要他鬆開點,耳上被輕輕地咬了下,似在懲罰她,又像在調戲她,她害羞地往他懷裡擠,聽見他低低的笑語。
他擁了她好一會兒,心情平靜些後,才鬆開她,故意問:「你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