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她心底,他還有勝過淨淨的地方,那就是--貪吃!
長指流連在她的頸際,有一下沒一下地勾圈著她的鬢髮,搔著她癢。
「我不是要這種施捨。可是明明就是我向你強索來的允諾,卻在你答應我所做的任性要求時,感到得意、感到高興?」他自問自答,以深邃雙眸好專注地盯著她,「不是因為你想給,而是因為我強要,所以你才如我所願地將糖給我,另一方面是你摸透了淨淨的性子,你知道這顆糖給不給淨淨,都不會改變她對你的好,可我不同,我會與你鬧脾氣,甚至將這等小事給牢牢記掛在心裡,時時刻刻拿出來溫習一番,是不?你看似癡愣,實際上還挺聰明的嘛。」
水湅又在說著她聽不懂的話了……
只不過她看得出,水湅好像很愉悅,眉開開眼笑笑哩。
水湅低首,輕輕點觸了她的唇,將她的笑靨吮入唇間。
誰也分不清,究竟是他因她的笑顏而笑,抑或她因為他的喜色而笑,此刻他與她,都在品嚐著彼此唇畔最甜蜜的弧形。
一個吻,不夠。
他要得更多,她也給得更多,總是如此。漸漸的,他不再索求,唇舌的力道逐步放輕,只仍貼覆在她的軟唇之上,換她開始貪心,銜緊那若即若離的薄唇。
他教導的東西,是淨淨教不來的。
淨淨教她要乖,秦隨雁教她識字,水湅卻教她要貪索,而且也給她貪索的權利。
他終止了這場突如其來的纏吻,她發出不滿的嗚鳴。
「我收下你給的糖了。」他沉笑,微吐的舌尖捲著琥珀糖飴,獻寶似地呈現在她眼前。
粉色小舌在自己口腔內搜尋一圈。沒有!沒有!剛剛他餵給她的糖球沒有了!
「啊--那是我的……」
「現在是我的了。是你允諾要給我糖吃,可別翻臉不認呵。」
「好嘛……」她千百個不甘願。
水湅將她釋放出雙臂禁錮,挽著她的腰,繼續前行。
「癡兒,你真好,我要什麼你就願意給我什麼。」他的口氣像個得了便宜又賣乖的惡徒。
「要什麼,就給什麼……」她重複他的句尾,好似在思量這句話的涵義,半晌,又像想通般拍擊雙手。「要什麼,就給什麼。」
「聽起來真像句承諾。」水湅止不住揚笑,「會寵壞人的承諾。」
「你也要人寵嗎?」
「當然要,而且我還很貪心哩。要將我寵得服服帖帖、寵得開開心心的,這可相當不簡單咧--你要寵我嗎?」
「你要我寵嗎?」天真的模樣直教人感到有趣。
「我要。」
她沒有考慮地點頭,「好,寵你。」小嘴咧了咧笑,「然後,再寵淨淨。」接著是秦隨雁,還有常常塞糕點給她的廚子……
水湅哼出不滿,「她有人寵得很,不差你一個,你寵我就夠了。」他賴在她身上磨蹭。
「可是,還有秦隨雁……」
「他和淨淨去互寵就好,你少去破壞他們。」
說來說去,水湅就是想獨佔她。
以前,她是千翡時,她願給的一切,他不願收。
現在,她是癡兒了,她能給的一切,他卻嫌不夠。
想掏空她,掏空她的所有思緒,將自己滿滿地充塞其間,不許任何人事物來分享她的注意。
同樣的臉孔、同樣的五官、同樣的軀殼,卻承載著回異的靈魂;那雙極艷的眼眸都同樣容納著他的身影,澄澈映照著他的面容,卻也呈現不同神情的他。
第一次他看到自己竟然笑得像個孩子,一個與她神似的無邪笑容,抑或是因她清澈如水的純淨眼眸中所見的事物都是不染塵埃,所以映照出來的他也變得純真?
在她面前,他毋需要城府玩心機,因為她也不會懂。再精明的老狐狸就算在她身上用盡心思也只是自討沒趣。
「啊!對了,有樣東西,帶你看!」她突地頓足原地,扯扯他的衣袖便拉著他往另一個方向疾行而去。
「看什麼?」瞧她一臉新奇又神秘的樣子,不過依她現在的性子,極可能光瞧見一群螞蟻搬運糖塊,她也會驚訝得像撿到一大箱金子一樣。
果然--
「這就是你要我看的東西?」他彬彬有禮地等她點頭證實之後才撫額低吟:「癡兒,你忘了,這裡是我帶你來的。」
杵在他倆面前的是日前水湅才帶她來看過的吐水石龍。
「不是、不是,看嘴,它們的嘴。」
「嘴?怎麼,它們長牙啦?」他半開玩笑,說著不可能成真之事。
「不是啦!瞧,嘴裡的水……」她舉高手,將小掌填入龍嘴噴吐而出的水柱中,五指作勢一攏一握,努力想將湖水握在手裡。水柱遇到柔荑的阻礙,在她膚前進裂成透亮晶瑩的水珠飛濺。
「你想抓著什麼?」
「淨淨說,水、水柱,長長的,日光照得亮亮,像--」她想和他分享她發現的新奇事物,但話未盡,水湅直勾勾瞅著她的手,瞠眸無語。
日光照耀著水柱,就像--
「難道……」
水湅無暇多想,換他拉著她跑。
重重迴廊、座座水榭,他奔得急,她追得累。
「水湅,要去哪?」
「去一個很重要的地方。」
在廊邊曲折處撞上了正與淨淨談話的秦隨雁,水湅顧不得任何寒暄及廢話,繞過兩人再走。
「喂,水湅,你帶著她要去哪?」
水湅沒應聲,只有癡兒不住地回首呼喚淨淨。秦隨雁與淨淨互望一眼,也隨後跟了上去。
「該不會是要去那裡……」秦隨雁低聲自語,心中毋需再猜想水湅急奔的目的地,因為向來被視為水家莊禁地的暗室石門已映入眼簾。
曾經放置青冥劍的冷泉暗室!
冷澈的泉水依舊源源不絕地湧入暗室,泠泠水聲清脆悅耳,水波漣漪的中心沁騰著汩泉,那處亦曾是青冥劍插嵌的所在。
「我一直沒發現,還以為劍隨著千翡而毀,原來……」
水湅領著癡兒步下石階,兩人身子一寸寸浸入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