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海,這幾年來,你父親已經漸漸把事業移交給你弟,希望你好自為之,不要以為你父親倒下能讓你得到什麼好處。」向夫人很介意向直海在沒有人通知的情況下居然能得知丈夫緊急送醫的這件事,這令她懷疑丈夫的公司裡還有向直海遺留下來的耳目。
氣、死、人、了!
元芮蓮在心裡罵遍她祖宗十八代!虧她剛才在病房內還因為這女人看向直海父親的不捨與眷戀目光,心裡對她生出了幾分同情,現在她倒是見識到了一個女人對她愛與不愛的男人能同時多有情及無情。
向直海突然緊緊地握住元芮蓮的手。
好啦、知道啦,叫她閉嘴嘛!元芮蓮瞪了向直海一眼,又踩了他一腳,不說話就不說話,算這女人好運,今天是她這輩子最有修養的一天。
「媽,爸就拜託你跟弟弟照顧了。」向直海說得十分誠懇,竟然還彎身對向夫人做了個九十度大鞠躬。
元芮蓮覺得自己真是腦子壞掉,因為她居然跟著向直海一起對那個臭女人鞠躬,然後眼睜睜看著她在兒子的陪同之下趾高氣昂地離去。
可惡!太可惡了!元芮蓮一路生著悶氣,一聲不吭地走到停車場,把自己丟上車,連自己是怎麼平安把自己跟向直海載回家的都不知道。
向直海也不說話,一路上都好笑地瞧著她,直到他打開了自家大門,元芮蓮跟在他後頭,踢掉了鞋子,走到吧檯,為自己沖了壺1854茶。
「喂!向直海,你剛才幹麼對她那麼客氣?」今天走得太匆忙,忘了把這幾天調配出來的新口味帶回家,而放在向直海家裡沒帶走,既然來了就順便喝一下,她喝完茶就要回家了。都是那女人讓她太生氣,元芮蓮憋了一路,終於還是忍不住發難。
向直海真不敢相信自己在這種擔憂父親住院的情況下居然還笑得出來。
「她是長輩,我們要敬老尊賢。」向直海的口吻中有淡淡的笑意。
「老而不……賢是為賊你沒聽過啊?」其實原文是「老而不死」啦!但是說要向夫人死又太過分了,元芮蓮猛然改口。總之,敬個屁!
向直海望著元芮蓮為他如此不平的樣子,感到好窩心。
他想,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他為什麼一直留著那個紅色香包的原因,與元芮蓮之於他的意義。
一直以來,他知道自己是個私生子,潛意識的自卑心理讓他對與自己有關的事情都很容易放棄,他懶得爭取,也不想爭取,就像他原本想在父親的公司裡力求表現,結果卻只是白白為他與父親惹來一堆麻煩,於是他說服自己頭也不回、毫無眷戀地離開。
他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人世間所有的血緣親情、功名利祿他都可以拋下,他只是抱著一個遊戲的心理,笑看人生的心態,不帶任何感情地經營他的事業與人際關係。
結果,他的冷情讓他保持了絕對的客觀,而他的漠然讓他看清一切手段,算盡所有機關,意外地令他在爾虞我詐的演藝圈裡功成名就。
對於那些人們為了爭權奪利展現出來的自私與貪婪,他只覺得有趣及可笑,他總是笑著,看遍人情,更嘗透冷暖。
但是,在他的記憶裡,卻有一個小女孩,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就傻傻地跳出來為他打了一架,並且塞了一個紅色香包說要給他當護身符,說要保護他不被欺負。
那個小女孩與他沒有任何關係,卻是他生命中最溫暖美好的存在。
於是,多年後,當他重新遇見了這個已經長大了的小女孩,發現她為了守住祖傳香鋪,為了懶惰的弟弟,開始學會放棄自己……他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這個他記憶中唯一明亮燦爛的存在,跟他一樣變得隱晦污濁,讓自己真正的渴望淹沒在滾滾塵世裡。
於是他介入了元芮蓮的人生,正如同元芮蓮介入他的心,那麼蠻橫、那麼強硬,沒有道理。
「小蓮花?」向直海走到她身旁,出聲喚她。
「幹麼啦?」元芮蓮依然回答得很沖。
「我喜歡你。」向直海的語氣很溫柔。
噗!元芮蓮嘴裡那口茶噴出來。
「什麼什麼?什麼喜歡我?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元芮蓮覺得自己差點被嗆死。
「我沒有胡說八道,我喜歡你,真的,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向直海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她,說得很認真,既然她需要他說白一點,他就說白一點。
「……為什麼?你發什麼神經?」欸……向直海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欸,但是,話題為什麼會突然轉到這個方向啊?而且,她也想不出來向直海有什麼喜歡她的理由,他老是被她又捶又打的。
「我捨不得你去當關天馳小老婆行嗎?」向直海笑著問她,他喜歡她的理由,怎麼能用三言兩語說得清楚?
他喜歡看元芮蓮氣呼呼的樣子,也喜歡看她笑;喜歡坐在她身邊,也喜歡她身上的味道;想為她做事,也想為她擦眼淚,這還不夠嗎?
「這理由不成立,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會真的跑去當任何人的小老婆。」元芮蓮無情地駁回,心卻跳得好快,眼神根本不敢對上向直海的。
「那,因為梁山伯跟祝英台配成對了,銀心只好跟四九湊成雙?」向直海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不行!這理由更爛了,你自己想當四九,少牽拖我是銀心。」元芮蓮捶了向直海一記,向上翻了個白眼,唇邊卻隱隱約約有幾分笑意。
向直海居然將他的藝人夏子濤與她的僱主上官念潮比喻成梁山伯與祝英台?仔細回想起來,的確是真的有幾分樣子沒錯啦,她在上官念潮身邊團團轉的樣子,就跟伺候小姐的銀心一樣,而他為旗下藝人夏子濤忙東忙西的模樣,不是書僮四九還是什麼?而梁山伯與祝英台,正在談戀愛……可惡!她真的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