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什麼好愧疚的,我不在意。」她又不是活得特別辛苦。
「哼,說得簡單,等你抱到自己的親生娃兒就知道了,沒能給他生個健壯的身體,做娘的有多難受。說歸說,我當然希望自個兒的外孫健健康康、白白胖胖。霓裳生了個胖男娃,你這胎生個女娃兒好了。」
「這事又不是誰說了算。是男是女,不都是自己的孩子,不都要教?」顧冬晴坐直身子,定眼看著姚鳳。「你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跟她說話可以不必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反而省了兩人時間。
她突然一問,姚鳳語塞,還真不知道從何開口,便隨便抓了一個不算太嚴肅的話題起頭。「冬晴,你會想跟你爹相認嗎?我說在你還沒見過你爹之前,會想跟他相認嗎?」
「他找到『百花谷』了?」如果是,上門認親尋仇的人必然大增,她又得開始製毒防止宵小進谷了。
「呿,他哪有這麼好的本事!我想說如果連你都渴望有爹陪在身邊,那你腹中的胎兒更不用說了,長大後一定吵著要爹。我們跟趙家已經斷絕往來了,我真不希望外孫長大了,還回頭認他那個忘恩背信的爹!」
顧冬晴斂眉。「你又生什麼氣了?」
「你的口氣好像是我無理取鬧似的,我還沒說你呢!你怎麼沒跟我講趙系玦的爹娘逼你同意納妾的事?他們是不知道『百花谷』的規矩嗎?要不是我聰明,派霓裳過去瞭解,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呢!我年輕時傻就算了,你有這麼多借鏡還看不透徹嗎?『百花谷』隨便一抓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你怎麼學不了乖?」
她不敢讓冬晴知道她親自去了趙家一趟,怕她逼問細節,知道解藥沒到趙系玦手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衝回去救人,便要霓裳佯裝僅有她一人趕去趙家,而她暫時出谷處理另一起弟子通報的急事,忙著救人,所以沒時間找趙系玦麻煩。
「他爹娘只是說說而已,又還沒納妾,我何必因一點小事跟他吵吵鬧鬧?不值得。」吵些子虛烏有的事,只會把感情吵壞而已,她才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霓裳說她那天氣昏了頭,指著趙系玦的鼻子明言『百花谷』從此與趙家勢不兩立後就瀟灑地走了,到了趙家大門口便後悔地等了一會兒,想說若他追出來,那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結果連個屁都沒有,我看八成他爹娘看你識趣沒回趙家,把趙系玦攔下來,乘機會說服他娶趙凝玉了,繞來繞去還是他們一家親!」
她負氣走出趙家後,怕女兒事後知道不開心,影響腹中胎兒,便在趙家門口等了一下,她不知道霓裳為何晚她那麼久出來,說是對趙系玦講了下冬晴對他多麼情深意重的話,想感念趙家的人,結果趙系玦不僅沒有追在霓裳後面出來,反而往鎮上走去。若是要找她和霓裳,怎麼會往鎮上走呢?跟他講再多、付出再多都是枉然,既然他要當孝子,那就成全他,最好以後都別出現在她女兒跟外孫的人生中!
「你詮譯過度了,沒那麼誇張。他拿到解藥,當務之急自然是解趙凝玉的毒,你要他如何分身追上霓裳?師父,別對他這麼多偏見,他已經夠為難了。」
「他對你下了什麼蠱呀?你清醒點好不好?他明知道你身體不好,還放你一個人回谷,長途跋涉,就不怕你出意外嗎?光是這點我就快不能忍受了,他家還敢提納妾,分明是向我們『百花谷』宣戰!」
早知道娘親會有如此激動的反應,所以她才一個字都沒有提,透過銜春知道娘親指派霓裳送藥到趙家,便私下囑咐霓裳帶上她另外準備的解藥,以免娘親心有不甘,不肯解趙凝玉的毒。
「隨便你們如何看待此事,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你以為我不懂你固執的性子嗎?」不到黃河心不死,這種個性大好大壞呀!「我聽嫁到鳳台的弟子回報,趙系玦不僅沒有出鎮尋你,趙家還張羅起喜事,媒婆那幾天進出可勤了,說是趙家要給大兒子覓門大親事,要選好日子。」
說到這個姚鳳就有氣,趙家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對外大肆宣稱要迎娶「百花谷」的大弟子,人都回到「百花谷」了,是要迎娶什麼鬼東西進門啊?分明是想騙她的傻女兒再回去嫁給那臭小子趙系玦,被他們趙家人欺侮,她這做娘的怎能不跳出來阻止?
「……霓裳呢?她在哪裡?我要親自問她。」這不可能,趙系玦不可能做這種事。顧冬晴心裡雖然相信他,仍不免浮現恐懼,臉上的神情不變,語調卻早已上揚。
「問幾次都一樣,今天不管趙系玦是否曾經救過我,該還的我們都還清了。早知道他會如此負你,當初就不該答應他的請求,沒找到神木膽也就罷了,承諾一輩子不納妾,轉眼就自毀信約,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姚鳳實在氣憤。
「……我們有找到神木膽,是我把藥贈出去的。」
「事到如今你還幫他說話!你贈藥的對象該不會是趙家人吧?」見顧冬晴沉默不語,姚鳳心裡已有答案,她都不知道女兒如此大愛。「你上輩子是欠他多少啊?簡直像還債似的有去無回,冬晴,我真為你感到不值。」
「你忙吧,我先回房了。」她不想再討論這話題,太沉重了。
若真如娘親所說,趙家開始張羅起趙系玦的婚事,她再去向霓裳確認,不是自取其辱嗎?現在趙衡瑋的傷好了、趙凝玉的毒解了,她回不回去,不急了是嗎?
天際飄來一朵烏雲,狠狠地罩住半片天空,雷聲轟轟隆隆,白光驟閃。顧冬晴走了幾步,不禁遙眺起遠方,心裡開始聚起雷雲,壓得她幾乎無法呼息。
她突然想起毛強的妻妾們,為了孩子委曲求全,與人分享丈夫;又想起霓裳抱子上門認親,處境可憐又得忍受他人背後訕笑,這些通通都發生到她身上,她又該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