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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我全知道,真的,我都知道。」如果他一開始就用心感受顧冬晴冷漠的態度下所蘊藏的真心誠意,現在也不會被心虛愧疚反噬而痛苦不已。

  他從來沒有這麼想見一個人過,就算他此刻目不能視,都希望能夠待在她的身邊汲取花香。

  「銜春姑娘,你說冬晴是怎樣的人?」他突然好想知道顧冬晴的事,愈多愈好、愈仔細愈好,彷彿多瞭解她一分,他們之間的距離就近了一寸。

  「大師姊呀……」銜春想了很久,最後竟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公子你說大師姊是什麼樣的人?你跟大師姊相處一陣子了,這問題不如就問你吧。」

  「這……」他對顧冬晴的瞭解能有多深,不過簡單幾點。「一開始我以為冬晴是個難相處的姑娘,說話直接、毫不修飾,態度強硬,沒有轉圜的餘地,後來發現她是個不錯的姑娘,想法直來直往,對人沒心眼又不愛計較,只是想得不多,所以忽略了不少地方,但是跟她明講,她不但不會生氣,還會改掉你認為不妥的地方。」

  「公子很瞭解大師姊呀,她就是這樣的人,聲音好聽,醫術又高明,個性雖然冷淡,但只要用心跟她相處,一定能體會到她不同的一面。可惜大師姊身子不好,都二十幾歲了,看起來還像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說不定我們兩個站在一起,公子會錯認我年歲比較長呢!」看得出來趙系玦聽得津津有味,偏偏到這裡她就得打住了。「大師姊的想法直白淡然,再重要的事到她面前全不值一哂了,實在沒有什麼趣聞可以跟公子分享了,其餘的就留待公子自己發掘吧。」

  「嗯,這些就足夠了,多謝銜春姑娘。」他難掩失望卻又不能如何,暗自期待顧冬晴歸期即近,鼻間隨時飄來清甜的桂花香,以及她優美如仙樂的美妙嗓音。

  ★★★

  第2章(2)

  趙系玦度日如年,一來是與銜春話不投機,無法暢所欲言,與顧冬晴連日相處之下,客套恭謙竟然令他感到些許不適,甚至排斥拒絕,一心想趁著在「百花谷」內養傷期間,盡可能地放鬆心境,享受全然的自我,可惜除了顧冬晴以外,他無法對其他人敞開心胸,有什麼講什麼,就怕在言談之中洩漏了他的恐懼,壞了旁人認定他該有的形象。

  二來顧冬晴三日未歸,到了第四日傍晚,他體內的毒性未施針壓制,開始恣意侵蝕他的五臟六腑,疼痛難耐,渾身像被萬蟻狠狠鑽咬,痛不欲生。他咬牙不肯呼疼,額上青筋如錯生枝椏,穩穩盤踞,就連呼息,氣都進不到肺裡。

  趙系玦急促地喘息著,首次有瀕死的錯覺。以前水裡來、火裡去受的傷不知凡幾,卻沒有一次如現在這般煎熬。

  以前總想著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有什麼好怕的?此刻他卻感到不甘心,他還沒有親眼看過桐花紛落的美景,他還沒有看過顧冬晴,他想看顧冬晴,他不甘願就這樣死去!

  「撐著點,沒事的。」顧冬晴如排簫輕揚的嗓音驀然響起,稍稍解了趙系玦痛苦中仍懸念不忘的相思,手邊更是不忘為他施針,確切排解他rou體上的折磨。

  他以為是夢,是他思念過度所產生的幻覺,但奇跡似的,痛苦逐漸減退,朦朧之間,似乎有雙略帶冰涼的玉手替他擦汗,抹去種種不適。

  「顧、顧……冬晴……」他彷彿聞到了桂花香,他系之不忘的味道。

  「我在。」顧冬晴拍著他起伏略淺的胸膛。她已經盡快趕回來,還是比預計的時間晚了一天才到達。

  連日大雨誤了行程,師父打算多待兩天採擷谷中缺乏的良藥,以免浪費此行,但趙系玦的情形不容許,超過四天以上不施針,先前壓抑下的毒性便會加倍反噬,她不放心將他交給其他師妹照看,就怕穴道一有偏差,隨時危及性命,便先行脫隊返回「百花谷」,但仍然無法及時趕回。

  見他痛苦更甚於初送入谷內之時,她竟覺得擰心,微微抽痛著。

  「真……真的是你?」不是他在作夢?

  趙系玦使盡全身力氣想摸摸看她的臉,悲觀地認為就算他這輩子沒有機會親眼見到她的樣子,至少也要用手感受一下她的模樣,豈知還未摸到她的臉龐,手就無力垂下,意外在她頸間碰到一圈厚布。

  「你……咳……你受傷了?怎麼回事?」趙系玦緊張地想撐起身子親自確認,無奈力不從心,勉強用手肘支床撐起的僅有心酸而已。

  「沒什麼大礙,回程時不小心讓突出的枯樹枝劃傷的,你躺著好好休息。」全心全意關注他的情況,都忘了她頸間負傷,然而她的傷口再深再長也都沒有他的情形嚴重,反過來擔心她豈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顧冬晴將他壓回床上,替他蓋好薄被省得他亂來,心裡卻是為他的擔憂浮出一絲絲不細細品味絕對無法發覺的欣喜。

  「……冬晴?」他喚著她的名字,居然有種小鹿亂撞的感覺。

  「嗯?」

  「我想摸摸你的臉。」怕她拒絕,他把話說得飛快,快到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究竟說了些什麼。

  接著一陣沉默,久到趙系玦覺得時間停了,靜止不前。

  看來她沒有聽清楚,也沒要他重說一回,這件事乾脆就擱下吧,他沒那個臉再說一回。

  看著床鋪上的趙系玦態度扭捏,低頭不語,她牽過他的雙手,覆上了她不及巴掌大的素臉,淺淺地引導著。「這是我的眉。眼。鼻。唇。耳。」

  細而緩慢地領他撫過五官,她眼波不興地看著他逐漸透出笑意與興奮的臉龐,原先受毒發摧殘而乾枯的雙頰透出生氣,不禁好奇他把她想成什麼模樣,才會讓他笑得如此開心?

  從進谷到現在,他第一次露出期待的笑容,就連她明言會讓他看見下回油桐花開的美景,也沒有他此刻一半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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