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車窗上突然傳來兩聲輕響。
陽陵泉瞇了瞇長眸,打開車門下車,站在夜色之中的池款冬神態居然有些扭捏。
「我……忘了把外套還給總經理。」剛才又被他披上來,就忘了,可是這不是重點。
「嗯。」陽陵泉輕應了聲,優雅從容地接過她遞來的外套,微微一笑,靜靜地等待她結束她的欲言又止。
「我……其實……如果你真的睡得很不好,不介意我不是科班畢業沒有執照,要是覺得很痛不會報警抓我的話……我也許可以試試看……可是要半小時左右……你的司機……我想……」哎喲!她就是沒辦法忽略陽陵泉鼻間的紫氣啊!
明明已經走了,不想跟他有牽扯,又想著他也許每晚不安眠,困擾得要命,好不容易開口了,卻被她拒絕……縱然有點想跟總經理劃清界線,但她體內熱血的中醫魂不允許她這麼做啊,可惡!都是老爸害的!
池款冬支支吾吾的,話還沒說完,陽陵泉就吩咐司機先行離去了。
陽陵泉接過池款冬手中的傘,此時柔煦的眸光是因她的純粹而心生的憐惜,或是平日慣常的偽裝成自然,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走吧!我不介意,也不會報警抓你。」他溫文的嗓音在夜裡,襯著雨聲,顯得分外低沉。
沒有人能從他眼下溜走,包含了,於心不忍送上門來的,池款冬。
★★★
「總經理,你先隨便找個地方坐喔。」池款冬遞了拖鞋到陽陵泉眼前,將他的西裝外套掛起來,轉頭對一站進這十五坪左右大的屋子,存在感便強烈得令人難以忽視的陽陵泉說道。
陽陵泉環視四周,很簡單俐落的佈置,單人床、書桌、兩張克難的黑色板凳、一堆中醫書籍,沒有沙發,更沒有電視,但是有個開放式的小廚房跟電鍋、冰箱之類的用品,沒有隔間,一目瞭然。
「你的房子?」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他還是如此試探性地問了。
「老闆的。我來台北支援這陣子,暫時住在這裡。」池款冬拉來了一張板凳,眼神示意陽陵泉坐下,拿出各種不同尺寸長短的針灸針在床上一字排開,以方便等會兒選取適合的,然後走到角落開了暖爐。
「我不冷。」陽陵泉很有興味地看著池款冬的忙碌,她怎麼會以為他和她一樣怕冷?
「你等等就會冷了,腳借我。」池款冬倒了杯水給他,蹲在他身前,笨手笨腳地開始捲起他的褲管。她準備脫他衣服,他等等當然會冷。
「我來。」陽陵泉幫著她捲起另一隻,所以,她要開始了?
看來,她的確是很想跟他劃清界線,只想趕快把事情做一做,然後盡快趕他走,她的心思十分明白好懂,令他不禁失笑。
「從前針灸過嗎?會怕嗎?會有點酸軟喔!如果會頭暈還是不舒服的話要告訴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要不要再想一想?」池款冬打開了第一枚針灸針,仰頭問他,無比認真的眼神竟為她的神態添了幾許艷色。
「怕就不會跟你上來。」望著她的眼,按捺下又想拉過她發的衝動,陽陵泉如此說道。她的頭髮軟滑細緻,方才繞在他指間的觸感居然令他念念不忘。
「那我要開始嘍。」池款冬微涼的手指撫過他的皮膚,像是在找尋什麼似地,然後俐落熟稔地以銀針刺入。
「還好嗎?」池款冬仰頭問他。
沒有流血,麻……微伴著酸軟的感受在腳上蔓延。
「很好。」
「要適應一下,還是繼續?」陽陵泉看起來十分鎮定,但她仍是習慣在為人針灸時這麼問。
「繼續。」
「好。」語畢,池款冬又緩緩地下針。一轉眼,陽陵泉的雙腳上便多了六支銀針。
陽陵泉靜靜地凝睇她,她身上有種很寧謐的氛圍,會讓人誤以為她身旁的時間流動特別緩慢。
「總經理,我需要你脫上衣,你要自己來嗎?」光是撩起是不夠的,他柔軟的襯衫會往下滑。池款冬本想直接動手幫他脫,又覺得怪怪的。
「我自己來。」陽陵泉慢條斯理地脫下襯衫,望著她毫無波瀾的神色,不禁又感到一絲莞爾。她很習慣面對半裸的男人嗎?是因為常常為別人針灸的緣故嗎?
池款冬接過他遞來的衣服,往床上一擱,站到他身後,手撫上他精瘦健壯的背,又俐落準確地紮了幾針。
「你為什麼不讀中醫,跑來當專櫃小姐?」陽陵泉在感到背後一陣強烈的酸軟來襲時問她,他現在一定很像個針包吧?他如此荒謬地想著。
聽見他問句的池款冬略微一怔之後,眼中忽而掠過一絲惡作劇的光芒。
人在屋簷下,再怎麼說這裡也算她的地盤,更何況陽陵泉還被她針灸著呢!方才在車上被他開個「小玩笑」的那一筆此時不討更待何時?
池款冬越想越愉快,回身走到陽陵泉眼前,凝望著他的眼神再認真不過地說道:「我不讀中醫是因為……」神秘兮兮地頓了頓。「是因為,我十六歲那年,針灸誤診死過一個人。」
自以為說得夠驚悚了,沒想到陽陵泉連眉毛都沒挑一下,面對距離只有五公分,隱約帶著一抹促狹笑意的嬌美容顏,微笑依舊。
開個小玩笑,別介意!
他幾乎已經聽見她預備要說出的台詞,然後完全可預見她將有的失望,她在跟他算車上那筆帳?好好笑,又好勇敢。
「喔?」陽陵泉意思性地輕應了聲。
果然,沒有得到預期反應的池款冬,一瞬間眸色暗了。
可惡!根本沒嚇到他嘛!包裝與內容物不符就算了,居然連心臟都比別人強?
她本來覺得只要拿了針,主導權在她手上,就可以輕易扳回一城,沒想到陽陵泉不動如山。
望著她失望卻仍明媚依舊的眼,陽陵泉不禁失笑。
「池小姐,這麼近的距離不像在下馬威,比較像在索吻。」陽陵泉伸出手緩緩撫過她臉頰,眼色深濃,語氣莞爾。她想對付他,還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