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她不配你。」江青峰毫無忌諱地道。白雲合溫逸爾雅,反觀他的妻子卻像個不成熟的無禮姑娘。
「今日並非來與江爺談論在下的內人。」白雲合輕鬆導回正題。
「說吧,你有何事相求?」江青峰啜飲清茶,惋惜的低歎。他曾動念,若能將鳳兒配予白雲合,既得良婿也得幫手,可惜白雲合對鳳兒始終未曾動心。
「據說日前江爺您的愛生立下大功,滅了魔教閻王門?」白雲合開門見山地問。江青峰並不明瞭他與閻王門的關係,還以為他僅是名溫文儒雅的讀書人。
「你說步雲呀?沒錯,是有這檔事。雖然美中不足,閻王門的魔頭沒逮獲,卻仍是大功一件。」江青峰撫鬚笑道。他雖三年前自官場退下,但經由他手裡提拔的人才不計其數,其中最令他自豪的是人稱鐵血神捕的龍步雲。
「沒逮獲?聽說抓到一個女人,是不?」白雲合神情恬然地探問。
「啞巴!啥話也逼供不出,身份也探查不到,殺也不是,放也不是。」
「在下正為她而來。」
「為她?賢侄,這話我可聽糊塗了,你認識閻王門人?」江青峰挑眉問。
白雲合輕笑,「那名姑娘閨名憐我,曾與在下有數面之緣,其兄更曾為在下救命恩人。數月前憐我姑娘在自宅湖畔附近失蹤,家人心急如焚遍尋不著,沒料到數月之後,愛女竟然為閻王門之罪而入獄。先前讓魔教給綁了回去,姑且不論她遭受何種難堪之事,好不容易盼來官兵救命,卻莫名其妙成為罪犯。江爺,區區一名弱女子,可別教人屈打成招,白白扣上魔教中人的罪名,有冤難伸。」白雲合長串謊言出口,毫無破綻。
「這……」江青峰一頓,「她為何不明說?」
「明說了官爺們信嗎?今日在下所言若江爺尚有疑慮,可派人至汴京城東君家探查,詢問是否具有一名失蹤數月的君家小姐。」白雲合來洛陽之前早將一切打點完善,別說君家,就算他胡謅憐我是名公主,也能做到教人查不出破綻。
「好,我派人去查,若真是冤枉,我會讓步雲放人。」
「不只放人,還得煩請江爺以八人大轎送回君家,算是為君家小姐挽個清譽。」白雲合得寸進尺,狡猾的笑意當然斂於心底。
「這沒問題。現在,咱們可以再談談你的娘子了嗎?」他對白雲合這個求之不易的乘龍快婿猶不死心。
「行。」
放馬過來,他接招。
* * *
擁有一個太過出色的夫君會有何種下場,紅豆總算有了全新認知。她也明白了何為談判,大抵就像現在吧。嬌嬌女叉著腰,將她從對白雲合動情之日開始炫耀,字字清楚、句句血淚,說得慷慨激昂、口沫橫飛,比說書的還精彩數分。
先有一個風裳衣,後有一個嬌嬌女,二小叔還真是男女通吃、老少咸宜。
「然後雲大哥很溫柔地朝我笑,那笑容……」嘰嘰咕咕、嘰嘰咕咕……
紅豆懶懶飄給她一眼。嬌嬌女認識二小叔七年,現在才說到頭一回見面,還有六年十一個月又二十多天的日子待續……二小叔怎麼還不回來?
「所以那一天,我就決定要愛他……」嘰嘰咕咕、嘰嘰咕咕…
紅豆雙手撐著頰,注意力落在始終陪在嬌嬌女身畔,靜靜坐在一旁刺繡的江夫人,若她沒記錯,方才嬌嬌女喚她一聲「二娘」。
她好年輕,似乎甫三十出頭,娟秀清麗,渾然天成的氣韻讓人移不開目光。
發覺視線的集中,江夫人抬起眸,與紅豆對上,露出似畫軸中飄逸仕女的淺笑。
好溫柔;像寒日的暖陽,耀眼又不炙熱燙人。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嬌嬌女終於發現紅豆的不專心,讓人忽視的窘態使她伸手推了紅豆一把。
紅豆好不容易穩住身子,火氣不比她小,「聽!聽什麼?聽你如何如何戀棧『我的夫君』?聽你如何如何地對著『我的夫君』流口水?」
「你!」嬌嬌女揚起手。
江夫人忙不迭擋在兩頭爭肉吃的母獅之間,柔聲勸阻道:「鳳兒,不可以,她是白公子的夫人。」
「她才不配!她只不過是個沒娘教養的野丫頭!」嬌嬌女口不擇言,她並不是想刺傷紅豆,但話出了口卻收不回。
紅豆火眸內閃過冷霜。太傷人了!踩著她的傷痛,還不斷撒鹽?!就算她當真沒人教、沒人養,也輪不到富貴嬌嬌女置喙!
屈辱、不服、怒氣混雜成直覺反應,火辣辣的一掌就要落在嬌嬌女臉上。
「白夫人,對不起!是我管教不當,請你大人大量,別怪罪鳳兒。」江夫人阻擋其中,她瞧見紅豆眼眶裡倔強的淚,莫名心疼。
「我不原諒她!」紅豆嚷道,「憑什麼輕易說出傷人話語後,又要求別人心胸寬大的原諒?!」
「白夫人……」江夫人哀求著。
「發生何事?」江青峰與白雲合在前廳談完話後,聽到奴僕提及小姐怒氣沖沖地掃進客房一事,甫踏進門便讓眼前的情況給弄糊塗。
「老爺,白公子……是、是鳳兒說錯話,得罪白夫人。」江夫人不護短,投給白雲合愧疚的一眼。
「紅豆?」白雲合喚著低頭不語的小妻子。
紅豆硬撐著不讓淚落下,死咬著唇,也不許自己在眾人面前丟臉。
短暫的靜默後,紅豆沙啞地低嚷:「我不是沒人要的野丫頭!我娘要我的!她只是……只是忘了我在等她!如果我一直等一直等,她一定會回來接我!她不會不要我的!」略急切的陳述交雜著她氣喘吁吁的頓句,「是我沒、沒有吃完那串糖葫蘆,我要是乖乖吃完了,娘就會來接我回去……」到後來她的句子零零落落,泣不成聲,整個人讓白雲合摟進懷裡。
「看來江爺是不歡迎白某夫妻倆,直說便是,何必放縱風姑娘傷害吾妻?」白雲合冷睨三人,寒冰似的口吻教江家父女為之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