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也握緊她的手,仿著她的舉動上下搖晃。
「我是應巳龍,勞碌辛苦的可憐上回族,請多用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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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亮的馬蹄聲,奔馳。
夢,再來。
他置身在馬背上——不是兵驍將勇、交相廝戰的混亂沙場,沒有排山倒海的駿馬強敵,只有他策著馬,馳騁在山麓。
空氣裡透露著冷冽,像在雲霧之中。
溫熱的軀體背對依靠在他胸前,吁喘淺淺吐納著白煙,傳來陣陣清香的女人氣息。
他執韁的手臂上攀附著一雙纖纖小手,怯怯十指復在純白衣袖上,輕盈得幾乎沒有感覺。
繭兒姑娘?雖然不抱任何交談希望,他仍試著喚她。
出乎意外,她微偏過頭呵著薄霧的菱嘴逸出嬌軟嗓音:「嗯?」
你聽得到我說在?他驚訝,這是在夢境中從不曾發生過的情況,他從來就沒有辦法在這個不屬於他的時空表達意見。
不冷,今天能看見旭日嗎?她答了一句完全無關的回復,清嫩的嗓在飽含笑意及一絲期待,正與某個他聽不到聲音的人交談。
我知道。她點頭,微仰的頭顱再度偏轉回正前方。只是手臂上的指尖加重些微力道,像是有人叮嚀她要攀緊握牢,以免從馬背上摔下去。
有一句、沒一句的輕語交雜,明明在他耳裡聽到全是她的獨腳戲,他卻永遠都能想像出他所回答的那個問句,彷彿他正是發問的那個人……
天際逐漸透出微光,自遠方破開重重雲霄,灑落在眼前壯闊的巖壑幽勝,活生生的「大陸尋奇」現場實況版呈現在他眼前。
原來「他」是帶著你來賞日出?他瞭然地喃喃自語,胯下的馬匹主動停下小跑步,他抱著她下馬……或許應該說是「他」抱著她。
直到現在他才發覺她的雙腳……
你的腳?明知她聽不到,他還是訝異地問。
即使他扶著她輕如鴻羽的身軀,失了力勁的腿仍無法撐起柳絮似的重量,素淨的柔荑依賴著他手臂扶持,勉強移動步履,緩緩攏絡裙擺,席地而坐。
心疼,驀然明瞭的他瞬間閃過這種情緒。
那雙腿……是殘的。
當事者卻沒有與他同等的愁緒,捆眉、菱嘴全漾著淺笑。
趙將軍,您瞧!水袖下露出一小截白皙得近乎失了血色的細腕,指尖點向遙遠雲層中,一絲細長而縹緲的雲跡。那朵雲像不像條龍?
龍?在他眼中看來,只不過是毫無意義的殘雲在輕緩流動風間逐漸消散的景象。
風從虎,雲從龍,好貼切的一句話。正巧包含了您的名和字。她笑著。
我的名和字?
所有場景在單調尖銳的節奏聲中瞬間幻滅,睜開黑瞳的應巳龍仰臥在床鋪軟被間,攤展開來的書翼遮去日光燈直射的耀煇,據躍於清香淡雅紙頁裡是構圖簡單的卡通人物。
四個角色四張輕快的笑容。
猶記得他正看著白天簡品蘊交給他的記事本,不料竟糊里糊塗墜入夢境。
瞥向床幾的鬧鐘,正指在凌晨兩點,而吵醒他的罪魁禍首正是枕畔吵鬧不休的手機。
他按下通話鍵,嗓音慵懶而沙啞。「應巳龍。」
「巳龍,你睡了嗎?」手機彼端傳來童玄瑋焦急的詢問聲,顯然收訊不佳,訊號斷斷續續。
「凌晨兩點你說呢?」他項手拿起筆,在記事本上詳細記載下方才夢境中每一段發生的感受及對白。因為熱心的簡品蘊與他相的三天後再一塊出來研究夢境大謎題。
一思及那張甜甜又可愛的臉蛋,應已龍唇邊的笑痕加深數分。
可惜童玄瑋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現在人在公司,你快過來一趟!」
「怎麼了?」應巳龍從不曾聽過童玄瑋的口氣如此驚慌失措,也嗅出了怪異的氣氛。
「應氏出事了。」
第六章
應巳龍趕到應氏大樓時,數名保全部的同仁先行將情況報告一番。
「凌晨一點有人大刺刺晃進應氏,還將應三先生打成……呃,豬頭。」職員A考量自己的用辭,最後兩個字說得好輕好細,就怕傳到應御飛的耳邊,傷了他驕傲的自尊。
「應三先生人在哪裡?」應巳龍沒停下腳步,邁進大廳並等待職員報告正確位置。
「在國外部的會議室裡,應三、應四先生及童特助都到場了。」職員A盡責報告。
應巳龍腳跟一轉,隨即進了電梯。
應御飛、Ancher與童玄瑋己先一步聚集在會議室裡個個面色凝重。
國外部的辦公室內散落大量文件,一團混亂。
「情況看來很糟。」應巳龍清亮的噪音打斷三個男人的交頭接耳。
「巳龍,你來了。」童玄瑋迎上前,快速向他報告一遍情況。
應巳龍轉向負責應氏保全大任的應御飛,應御飛的情況不比滿目瘡痍的辦公室來得好,黝黑的酷臉上又是淤青又是血跡,連一排襯衫扭扣也被扯得七零八落,活像經歷一場惡戰。
「御飛,你還好吧?」
「沒事,破皮而已。我拿腦袋擔保,那傢伙是練家子。」應御飛逞強道。「我在監視器上看到鬼鬼祟祟的黑影閃進Archer的部門,我還以為是普通的小偷賊子,沒料到一照面,騰空飛就迎面來襲,拳腳功夫扎實得很。」
「你有看到潛進來的人是准嗎?」
「黑漆漆的,連只蟑螂螞蟻也看不到!」應御飛嗓音一開,牽動受創的臉孔,痛得齜牙咧嘴,五官扭皺成一團。「噢,去他的!他打斷我一顆牙齒!」至於鬆動的則不計其數,差點害他變成「無告之徒」!
「對方出手相當狠——」童玄瑋甫開口,便讓應御飛打斷。
「不,他手下留情了。」他並不是打不過那黑影,而是以天時地利和偷襲優勢而言,黑影要徹底解決他絕非難事,但黑影僅僅做了類似挑釁的舉動,明顯是要讓他這應氏三公子嘗嘗皮肉之痛。「他如果真想要我的命,很簡單,朝我腦門賞一棍,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