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回頭,繼續手邊工作。「在美國被我爸斷糧時,我都自己煮東西養活自己,我的室友換來換去,也教會我一些異國料理,像味噌湯我就很有信心,西班牙海鮮飯我也會,要醃泡菜也難不倒我。」
「好厲害。」
薛守栩拿出圍裙穿上,夏茵看著他,深藍色圍裙繫在他腰間,他面對烹飪也是一份專注,墨色眼睛態度認真,動作俐落。
夏茵忽然想到。「等等,我可能來不及吃早餐,今天要上班,我得快點走。」
薛守栩轉過來,好笑地看著她。「你沒聽見狂風暴雨?今天應該放颱風假,就算沒放,我也不能放你冒險下山。」
「我明天要跟飯店經理見面,就是你的展覽發表會,資料我都存在我的電腦裡,這樣不行,我要回家拿,還有工作沒做完。」
「夏茵,」他歎氣。「你不要一提到工作就這麼緊張,我人很好的,既然你是忙我的事情就更不用怕,你又不是故意的,是天氣不好,離明天還那麼久,等等如果天氣好了些我會送你下山。」
她咬唇,知道他說得對,可是她不想出錯,他的發表會對她來說很重要,她希望他能變得更有名,更接近讓他父親願意見他的那一天。
「你去餐桌那邊坐著,乖乖等我的早餐,你不會失望的。」對於廚藝,他很有信心。
夏茵只能聽話往餐桌走,忽地,砰一聲,客房的門開啟,開門聲毫不掩飾,強尼跟小凱一前一後走出來,他們裸著上身,看見夏茵也是一愣。
「親愛的,你老闆家裡有女人……」
強尼拍了拍小凱的肩膀。「別怕,這女人我也認識,她是活動公關,我們的工作夥伴。」
「工作夥伴為什麼會在你老闆的家?」
「因為……」強尼搔搔頭,也不知道,他朗聲問夏茵:「夏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夏茵很尷尬,她怎麼會在這裡?一言難盡,她斟酌很久還是答不出來,廚房裡的薛守栩聽見了,探頭出來幫她解圍。「昨天正好遇到的,結果也被颱風困在這裡。」
「颱風?對,有颱風喔!」強尼有點恍惚,他打哈欠走到餐桌。「有沒有咖啡?我要醒腦。」
咖啡沒有,薛守栩變出一大桌的日式早餐——味噌湯、半片鹽煎鮭魚、白飯、醬拌海帶結,還有……煎蛋卷?他也會。
小凱跟夏茵不約而同哇了一聲,強尼倒是見怪不怪,他拉開椅子,很機車地喊:「咖啡,我要咖啡,沒有咖啡我沒辦法吃早飯啊——」
「閉嘴,」薛守栩敲他頭。「這麼豐盛應該感恩,給我乖乖吃,不吃,下次我帶你去亞馬遜拍照。」
亞馬遜?!算你狠!
強尼馬上變乖寶寶,咬了鮭魚讚不絕口,喝味噌湯速度比誰還快,不怕燙咧,邊喝還邊做表情,捂嘴一臉不敢相信,學電影食神到地上滾來滾去。
夏茵看了哈哈笑,這早晨真熱鬧,平常她一杯麥片就打發自己,現在美味入口,才知道平常對自己多差,現在這頓飯才叫善待自己。
薛守栩看見她吃得眉睫染笑,心裡很得意,不用問她也知道一定好吃,心裡頭莫名湧上一股幸福感,還很惡毒的想,如果強尼跟小凱這兩隻不在就好了。
飯後,他們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今天果然放颱風假,新聞裡,颱風肆虐,災情頻傳,個個眉頭深鎖,唉聲歎氣。
小凱有感而發。「我們真幸福。」
強尼點頭,歎息道:「我們有時到國外較貧窮的地方拍照,看人們得承受顛沛流離,很可憐,那面牆上的人們,有些都還不知道在不在?」強尼指向薛守栩的相片牆。
他們沉默下來,電視裡,新聞主播嗓音平穩,換報政治新聞。
風雨不停,強尼嫌無聊,跟小凱窩進客房,說要補眠,可是表情很曖昧,朝他們眨眨眼,說不準打擾。
夏茵因此臉紅了,這時,薛守栩倒了杯水過來,她一嘗,甜蜜味道沾上舌尖,又是昨天的蜂蜜水。
電視不斷重播原來的新聞,她感覺有點拘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覺得這裡很熱,有點口乾舌燥了,就因為跟他這樣單獨待在這裡,她有一點點頭昏眼花。
薛守栩開口:「要不要聽我拉二胡?」
「你會二胡?」
「在中國拍照時跟一位老爺爺亂學的,只會一小段,你等我。」他走進房間,沒多久真的摸出一把二胡,提在手上,走回來。
他坐下,將二胡靠在大腿上,擺正二胡,那預備姿勢還真有那麼一絲專業,他接觸到她奇異的目光,提醒道:「嘿,別把我跟溫金龍重疊喔!」
她哈哈笑,他哪像溫金龍?那雙深邃眼睛充滿情感層次,當他這樣看著她,她覺得自己像墜入無邊宇宙,有種無法控制的漂浮感,在身上漫開。
他拉動弦,二胡唱起歌,樂音流出,那是首陌生的調子,聽來古老且悠遠,咿咿呀呀,她覺得一陣恍惚。
他拉琴模樣印入腦海,琴音化作溫暖海水,包住她向來緊繃的身體,有瞬間,覺得自己化作一隻貓,想對他搖搖尾巴,磨蹭他的腳。
這男人,有魔力,不只是二胡的嗓音,讓她有種被征服的感覺,而是他,讓她臣服。
夏茵別開眼睛,不敢再看他。
她太有感覺了,可是感覺能做什麼?如果真愛上他,那會變得患得患失,她不要再去在乎那些,要壓抑情感,她膽小,怕被拒絕,怕連朋友也做不成,更怕分離。
「好聽嗎?」他笑著,卻看見她別開眼睛,好像沒在聽。
薛守栩眼色黯了,他收起二胡,就往房間走,夏茵發現他的反應,微微呆住,再看見他空手出來,臉色帶著遺憾。
「你不愛聽二胡,可能我學得不精,不拉了。」他有點失望。
夏茵怔了怔。「不是這樣的。」
該說什麼?是自己傷了他的心,現在說什麼也沒用,只會顯得矯作。
她低頭,不敢看他失望的表情,小聲說:「我只是想……什麼時候可以回家,我還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