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不會疼。
很疼的,她知道,她也曾被刀傷過,知道那會有多疼。但,又是什麼讓他忘了疼?
答案,如旱天雷延,穿透懷疑、猜測與別的可能,清楚得教她不得不承認--一切,全是為了她……
她屏住了氣息,只覺一顆心被狠狠的緊抓著。
「別哭。」
沙啞的聲音響起,驚破深夜靜謐。
她錯愕的睜眼昂首,與深邃黑眸相望,這才發現杜峰不知何時,己經從睡夢中醒來。也是他的低語,才讓她發現,淚水己經滾落眼眶。他醒多久了?又看著她多久了?
嬌嬌甚至不敢去想,他從她的臉上,看出了任何端倪。那是她沒有防備時的表情,是她沒能藏住的心思,有著她的脆弱、她的心疼,以及她對他的驚慌失措的她,用最快的速度,抹去臉上的淚,也急忙退回床榻,彷彿他稍有動作一就算是最輕微的,也能教她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我才沒有哭!」她狼狽的武裝,躲不過他的注視,只剩嘴上還能逞強。「這、這是汗,我不過是覺得熱罷了。」最鱉腳的謊言,是她僅存的防衛。坐在冷寒空氣中的他,只是注視著她,眼神裡不帶半點嘲弄,更沒有戳破她的謊話。
他嘴角微彎,烏黑的雙眼晶亮如星,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模樣,牢牢記在心裡珍藏,才能在往後,無數次的重複回味。
愈是被他看著,嬌嬌就愈侷促,連呼吸都困難。
「怎麼還不睡?」他開口問,早己知道,她只是躺臥著,卻沒有睡著。
「我睡了。」謊言一個接一個,從她嘴裡說出,試圖遮掩己經洩漏太多的秘密。「是你吵醒了我。」
「喔?」杜峰挑眉,好奇的聽著。
無計可施的她,沒有別的選擇。「你會打鼾,好吵。」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我也會嗎?」
也?
慌亂被一個字,瞬間沖淡得讓她忘了躲避,匆匆迎上他的雙眼。
「什麼意思?」
杜峰滿臉無耐。「嗯?」
「那個『也』字!」她不敢置信,急於追問清楚,情緒乍然鬆懈。「你是說,我會打鼾?」她想都沒想過。
「是啊,像小貓似的,聽得入耳,就讓我覺得舒服。」他坦蕩蕩的說著,就是憑著這一點,知道她是真睡還是假睡。
「你、你一不許你聽」她俏臉羞紅,急急慎著,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樣,非但沒有半點女鏢師的威風,反倒滿是女子嬌態。
「但是,我耳力很好啊,想不聽都難。」他雙手一攤。
「那就塞上棉花。」說到棉花,她才又想起,他手臂上的傷痕,盡可能用最冷淡嘲諷的語氣,說:「還有,快去把傷口上藥,省得我看著礙眼,小心傷口潰爛穿孔得砍了手,到時看你怎麼再去亂摸女人。」
杜峰咧著嘴,露出白亮的牙,莞爾的點了點頭。
「有道理,一個淫賊沒了手,能發揮的地方,就少了一樣。」他樂呵呵的說著,還不忘保證。「不過,你放一百個心,我多的是花招,就算少了一隻手,也能讓姑娘們滿意,個個用過都說好。」
聽著杜峰滿嘴胡話,往昔那些,他跟女人們並肩而行、同進同出的記憶,就像開了閘門的水道似的,洶湧澎湃的衝入腦海。她喉裡酸酸、心裡酸酸,比跌進醋桶裡更惱。
「那你何必留在這裡,還不快去找她們?」她賭氣的躺下,懊惱的翻過身去,還把毯子拉高,蓋住頭臉不讓他瞧。
男性的笑聲歇止,輕輕一歎,用那又寵又憐,好像無奈又似心酸般的語氣,喚著她的名。
「小嬌嬌……」
那低沉的聲音,以認真的語調,鑽透了毯子,鑽進她的耳朵裡,竟也讓她耳身軟,心跳加快。
「對我來說,即使全天下的女人加在一起,都沒有你來得重要。」他說著,認真的說,不帶一點調戲玩弄的意味。
一時之間,心頭被那些串起來的字包圍掌握,教她屏息,
他的聲音,迴盪一室,每個字,都如此清晰,彷彿是今生最重要的肺腑之言。
她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卻聽身後男人,竟又緩緩的、真切的,吐出一句讓她心頭一震的言語。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清晨的時候,杜峰出門去了。
因為徹夜難眠,雙眼裡滿是血絲的嬌嬌,確定他走遠後,才撐起身來,試著伸伸懶腰,伸展因為整夜僵躺,而酸痛不己的筋骨。昨夜,他的那句話,讓她連呼吸都亂了,藏在毯子下的臉兒,熱燙有如火燒,險些就要謊言成真,熱得流出汗來。
她不該在意,他所說的話,但是那認真的語調,卻讓她聽入耳、記人心,只怕會終生難忘。
雙足下了床榻,嬌嬌像是困獸一般,在屋裡踱步,困惑的繞著圈子,反覆猜測他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因為真假的差別,對她而言己如夭堂與地獄般回異。
想得煩了、悶了,她都覺得累了,卻還是停不住思緒,索在屋裡東看西瞧,努力想轉移注意力。
在屋子的一角,堆了幾件衣裳,她考慮了一會兒,才伸手去拿,抖開來瞧了瞧,發現全是他穿過的衣裳,另一個共通點是,上頭都被劃破不少口子,不論或長或短、或大或小,都是同一種兵器所留。
這些,都是被她用虎爪,劃破的衣裳。
她咬著紅唇,看著為數不少的「戰果」,眼角無意中又瞥見,一堆亂糟糟的針線。
或許,是基於一人做事一人擔的責任感。或許,是因為她不要欠他人情。或許,是因心疼的情緒難散,讓她想為他做些什麼。總之她拾起針線,拿起一件衣裳,低頭開始縫了起來。
她縫得很用心,但是效果卻很差,埋頭忙碌的成果,活像是偷懶蜘蛛所織的網,舉起來看時,仍能從縫隙,清楚的看見屋子的另一頭。江湖兒女,拿得順手的當然是刀劍,這類姑娘家的針線活兒,她根本不擅長,一旦做起來可說是挫敗連連,針尖還在手上扎出好幾個洞,冒出幾滴血珠子,把衣裳都給染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