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那是錢,只可惜不是給活人的,而是給死人用的「紙錢」。
「你朋友?是指施家的千金?」
「嗯,婉婉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淚眼婆娑地道:「她生前一直想嫁人,現在終於得償宿願,我真的替她好高興……」一襲的白衫代表了告別的憂傷,而髮際的紅花則是對婚嫁的賀喜。「所以我來這裡送她一程……送上我給她的紅包和禮物……」說著,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再度潰堤。
仲孫隱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某種興趣似乎被勾起。
「可你這紙錢看起來跟一般店家賣的不太相同,你是在哪兒買的?」
「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他微訝道。
「我知道婉婉不會缺錢,她家人向來給她很多,但我還是想表示一點心意……」
「那你為什麼要一個人偷偷躲在這裡?」
「因為施家不讓我們去,我知道他們怪哥哥沒治好婉婉的病,但我知道哥哥們都盡力了,反正沒關係,我只想默默送婉婉一程,就算是在這裡,我想她應該也會收到——」她好心疼,婉婉是個好姑娘,這麼早就過世實在可惜,若要先走,也該是自幼就體弱多病的自己才是。
「那可不一定。」他幽幽道。
「什麼意思?」
這小姑娘的行為雖然古怪得緊,但顯然情義十足,他不想潑她冷水,卻還是忍不住提醒她。
「說不定你燒的錢根本送不到她手裡,早被一些孤魂野鬼給搶走了。」
「會嗎?」她瞪大眼,驚道。
「當然。」他點頭,神情看起來頗為誠懇,不像會唬哢人。「不過我倒是知道一個方法可以防堵。」
第1章(2)
「什麼方法?」
「在上頭寫上你和往生者的名字。」
「真的?」她從沒聽過。
「信不信由你。」他聳聳肩。「幽冥之事有時也跟陽間一般,有會偷會搶會害人的壞傢伙,尤其是這種大戶人家的喪禮,更是他們撈油水的好地方。」
「真的嗎?那可不行,這可是我要給婉婉的!」她站起身,防衛地環顧四周,好像真有壞傢伙要來搶錢似的。
見她天真略帶傻氣的反應,仲孫隱忍不住笑了出來。「怎麼?難不成你『見鬼』了?」
「當然不是,你笑什麼?!」她有些惱了。這麼悲傷嚴肅的事他怎麼還笑得出來!真沒同情心!
他噙著一抹饒富興味的笑,緩緩道:「若我說我看得見,你信不信?」
她怔忡,一時間無法回應。
他的雙眼如暗夜深潭,映襯焰火紅光,眸色流轉,忽深忽淺、忽明忽暗,像是會吞噬人似的勾魂攝魄,她幾乎就要相信他了。
「怎……怎麼可能?」她半信半疑道,雖然她以前曾聽過有些人雙眼特殊,能見鬼神。
「瞧,這不就來了一個。」
果然,一道快速移動到幾近飛揚的身影直衝他們而來,她嚇了一跳,連退兩步。
「爺——」
這、這、這「鬼」開口說話,而她竟然也聽見了!她震驚到忘記哭泣,粉顏瞬間刷白。
「您怎麼跑來這裡?」李衡氣急敗壞道。一發現主子不見,簡直嚇壞了他,害他到處瘋狂找人。「她是誰?」
仲孫隱聳聳肩,沒回答他,只兀自靠近她耳邊,神秘兮兮說道:「你想知道他是什麼鬼嗎?」
「什麼鬼?」她傻怔怔問。
「冒失鬼!」
見她圓睜著垂淚的雙瞳怒瞪他,他滿意地放聲大笑,揚著手離開。
「喂,你笑什麼?『金光閃閃』!」她脫口喊他說個明白。這個人衣著刺眼就算了,連說個話都刺耳。
聞言,仲孫隱停下腳步,緩緩回頭看她,表情十分古怪,一旁李衡更是愕然到下巴掉了半寸。
「請問你喊我什麼?」他問。
「我問你笑什麼?」她回問。
「你能哭,我為什麼不能笑?難道這世間沒有公平可言?」他答得理所當然,她一時語塞,旋身離去前,他以背影再回答她。「還有,我的名字是仲孫隱,不叫『喂,金光閃閃』。」
李衡憋著笑,緊跟在仲孫隱身後,回頭瞧瞧白衣姑娘,又看看自家主子,感覺得出身後嬌嫩的小姑娘著實憋悶壞了。
「你笑什麼?」仲孫隱瞥了眼偷笑的李衡。
「沒啊,我沒笑!」不想找死就打死不承認,他指著仲孫隱手上拿的紙片,趕緊轉移話題。「爺,您手上拿的是什麼?」
「有點意思的東西。」
仲孫隱默默將那張紙錢納入袖中,無法收住唇角的笑意。李衡好奇極了,卻不敢再多加過問。
「走吧,去吃點東西。」
難得的提議成功換來李衡發亮的雙眸。「好!」這次他真的開心到快飛天了!
★★★
「歡迎光臨,兩位客官想吃點什麼?」
「有什麼最好吃的全部拿出來!咱爺倆全包了!」李衡豪氣點菜,他好久沒有出來吃外食,肚子裡的饞蟲早迫不及待了。
「是,馬上來!」
信順朗聲應答,快手快腳將桌子抹乾淨,飛步張羅而去。
真好,來了個大爺大戶,自然要盡力伺候得服服貼貼才是,尤其大掌櫃出門辦事去了,他這店小二更該維持「錢來客棧」的金字招牌,讓它更加閃閃發亮,賺更多的銀子。
轉眼間,滿滿的山珍海味已「爭先恐後」地上桌。
看著初次上門的兩位大爺大快朵頤,用膳愉快,信順亦笑得合不攏嘴,在旁滿意地直點頭。太好了,這一頓飯起碼替客棧賺進二十兩銀子,走運的話,說不定還會有額外的打賞,思及此,上揚的唇角更是一路咧開到耳旁去了。
「小二!」
「是,大爺有何吩咐?」多多吩咐吧!只要有銀子,跑斷他的腿都可以!
「還有空房嗎?」
「客官要住房?」信順眼睛一亮。「有有有,有空房!」剛好只剩兩間,今天生意好到老天爺有保佑。
「走吧,爺要休息了。」酒足飯飽後,李衡迫不及待催促道。
見兩位大爺站起身,熟門熟路地朝客棧後方走去,信順忽覺苗頭不對,想起最重要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