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玉出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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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可是由金陵六王爺府推舉、小王爺親自教出來的,沒在京城上過一天的學、讀過一天的書,成績卻如此優異,實在令人嘖嘖稱奇。放榜之後,大夥兒都好奇極了,全等著想看看這號人物。

  沒想到,他們看到的是個土包子。長得雖然唇紅齒白、斯文俊秀,但對京城、官場可說一無所知,老是問一些蠢透了的問題,連妓院都沒逛過!

  所以啦,明著尊稱他是羊探花,私底下卻在背後叫他羊書獃。這羊書獃從一進門就目眩神迷,對著黃鶯樓精緻貴氣的裝潢讚許不已。

  「你不是金陵來的嗎?什麼漂亮房子沒見過?」同伴沒好氣地說:「這不過是歌樓而已,何必如此驚訝?」

  羊大任認真想了想,才回道:「不同的。這兒有種溫柔風情,感覺上不只奢華,還特別舒適。佈置的人頗有巧思。」

  此話可不假。主持黃鶯樓的蘭姨據說曾是有錢人家的小妾,眼界自然跟一路風塵中打滾的青樓女子不同。吃的用的、傢俱擺飾,全都極為講究,又不張揚惹眼,這才是最高等的奢華。

  剛進了轉月閣的門、特來招呼這些新科貴客的蘭姨,把羊大任的話全聽進去了,她細長的風眼閃了閃。

  蘭姨年紀大概近五十了,臉蛋雖有風霜痕跡,卻依然是標準瓜子臉,身材也還是十分窈窕,顧盼間流轉的風情,是年輕姑娘們比不上的。

  只見她進來後盈盈行禮,親手來幫羊大任斟酒。斟滿了他的酒杯,又幫自己倒了一杯,主動敬他,「多謝這位公子欣賞,不知道怎麼稱呼呢?」

  「他叫羊大任。」

  「他不喝酒的,蘭姨別忙了吧。」

  已經是熟客的幾名公子哥兒插嘴道。

  「哦!」風眼兒瞇得更細,像在微笑,又像在打量眼前這個年輕人。「這位羊公子很面生,是第一回光臨嗎?」

  「可不就是!」同伴猛拍了一下羊大任的背。

  他一時沒注意,被拍得往前一傾,手一推,就打翻了他面前的酒杯。酒汁染上了精繡的桌巾,立刻暗了一塊。

  「真是抱歉——」羊大任站了起來,很狼狽地用衣袖猛揩桌面,沒兩下,他的衣袖也染上了深色的酒漬。

  同伴們都在忍笑,眼底全流露出難以忍耐的輕蔑,心裡暗笑這人還真是鄉下來的,土成這樣!不過就是桌巾,洗一洗就成了,再不然直接丟掉,換張新的桌布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啊!

  「羊公子,沒關係的。」蘭姨柔聲阻止他,「我讓丫頭來換就是了,千萬別讓這點小事壞了玩興。」

  「家姊也刺繡;她每回動針之前,一定先洗手、更衣,也不准我們隨便碰繡件。她說花了好多工夫繡的,要是一不小心弄髒了,多可惜啊!」羊大任有些惋惜地望著桌巾說。

  想當初,這樣的繡件,可能要花上他姊姊大半個月的時間才能繡成。交貨之後,領到了工資,會特別大方地買幾個糖點心給他以及其它弟弟們。雖然羊大任到京城之後吃過不少好菜、好點心,滋味卻永遠比不上姊姊辛苦換來的便宜小點。姊姊辛苦持家讓他們專心讀書的辛苦,羊大任不敢或忘。

  他還在猛擦桌面,後頭突然有人噗哧一笑。笑聲輕快愉悅,如銀鈴一般,讓人聽了,嘴角也忍不住要跟著上揚。

  「是笑我嗎?」羊大任一面說,一面回頭,「是因為這桌巾的繡功讓我想起了——」

  他才轉身,沒說完的話就停在半途,整個人呆掉,心裡只剩一個念頭:眼前這……可是天上的仙女?

  只見她一身淡綠的衣裙,襯得一頭如瀑長髮越發烏亮。懷裡雖抱著琵琶,卻沒有半遮面,小小的臉蛋兒雪白如玉,上頭鑲著一雙水汪汪的靈活大眼,略翹的小鼻尖,淡紅的櫻唇。一笑,唇際還隱約露出兩個俏皮的小酒窩,讓人看了都要醉了。

  仙女的眼波流轉,在他臉上繞了一繞。然後,櫻唇微啟,柔柔說道:「公子這麼寶貝這張桌巾的話,不如就帶回去吧,我們這兒多得是呢。」

  那嗓音甜美輕柔,簡直能讓人骨頭髮酥發軟。一時之間,眾男子都流露了呆滯神情,也沒人注意到她語帶嘲謔。

  但蘭姨當然注意到了,她輕斥:「小玉,不許這麼沒規矩。快見過禮,問問公子們想聽什麼曲子。」

  「是,我知道了。」藍小玉乖順地應了,眼神卻依然帶著淘氣笑意,閃啊閃的,有如天上星星一樣。

  她抱著琵琶,只略略屈膝,行了個頗偷工減料的禮。但全室沒人在乎她的失儀,因為他們都看直了眼,死盯著那還帶點稚氣的絕美容顏。

  ——除了某個土包子以外。

  第1章(2)

  羊大任見她辛苦,自告奮勇道:「這樣不方便,我幫姑娘拿琵琶吧。」

  這會兒藍小玉編貝般的玉齒咬住了下唇,硬生生壓抑住笑意。她揚聲故意反問道:「公子要拿這把琵琶?難道公子不但會讀書,還精通音律,要幫我彈曲伴奏?」

  「我、我不行——」羊大任連忙否認。

  此話一出,不只同行友伴哄然大笑,連丫頭們都掩嘴偷笑起來。哪有堂堂男子漢在眾人面前大聲宣告自己「不行」的?

  羊大任的臉皮薄,被這麼一取笑,臉慢慢的紅了。他本就是白淨書生樣,臉一紅特別明顯。

  「害臊?!」

  「臉皮子真薄,這還是個男子漢嗎?」

  「真不行,也別在這兒承認嘛,多丟臉!」

  「還想拿小玉姑娘的琵琶,那可是人家的寶貝哪,怎能隨便交給你?」

  眾人大肆取笑,羊大任也沒有生氣,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藍小玉。

  「是這樣嗎?藍姑娘,如有得罪,請多包涵——」

  友伴乘機起哄,「口說無用,沒點誠意!是男子漢就先乾為敬!」

  「是嘛,來來來,喝酒!」

  丫頭們都很會看眼色,趁氣氛正熱鬧時,已經幫眾公子都斟上了酒。羊大任也不囉唆,舉杯對著藍小玉照了照,「那我就以這杯酒致歉,若有唐突之處,請藍姑娘大人有大量,別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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