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蘭姨。」藍小玉又無聲地歎了口氣。蘭姨好說歹說,軟硬兼施,就是要她就範;她要耳根子暫時清淨,也乾脆就敷衍過去:「我會問羊公子的,他若真的出得起五千兩,我就賣他,這樣好嗎?」
「好。」回應是個低沉的嗓音。
第7章(2)
藍小玉大吃一驚,迅速回身。在門口的,哪裡是去而復返的蘭姨?竟是俊臉帶笑,神態自若的羊大任!
「你怎麼在這裡?誰讓你上來的?」他們黃鶯樓可是僱有武夫、保鏢坐鎮的,他竟然神通廣大,可以上到黃鶯樓的二樓?!
「以前碧青帶我走過一回,你忘了嗎?我們讀書人記性都是很好的。」他調笑著,神態莫名的輕鬆。
這下子換藍小玉臉上一陣陣發燙。短短片刻,他就能讓她淡然的外表整個裂開、崩潰!
她怒目相視,一時之間,什麼都說不上來。好半晌,才死命逼得自己再度冷靜,開口問道:「碧青……可好?」
說起這個當年背叛了她,與眼前這人雙宿雙飛去的丫頭,藍小玉要極努力的壓抑,才沒有讓聲音發顫。
「還好,就是肚子大了點,行動起來不大方便。」他回道。
懷孕了?碧青懷孕了?
不知為何,聽聞他這麼說,她的眼前又是一黑。被背叛的劇痛又重新排山倒海而來。她靠著窗欞,深深呼吸了一口,又一口,才把那欲嘔的衝動給壓了下去。
羊大任已經來到她身邊,握住了她的手臂,神情非常關切。
「不舒服嗎?要不要坐下來,喝口茶——」
說是這麼說,他卻沒有扶她坐下,反而輕輕一攬,將她攬進了懷中。
她是一時頭昏,沒有力氣,不然早就一把推開他了。閉了閉眼,藍小玉平靜道:「放手。」
「你還沒告訴我,五千兩要賣我什麼?」他自然沒有放,反而俯下頭,在她耳際低問。
她死都不肯開口,閉緊了嘴兒,撇過頭去。
「你不說嗎?沒有關係。」他在她耳際好斯文、好溫和地問:「那我去問蘭姨,你猜她會對我說什麼呢?嗯?還是,我直接就把五千兩給她?」
「你都不知道要買賣什麼了,就這麼爽快的付五千兩?」
「不管是什麼,我相信都值得。」
***
五千兩,果然每一分錢都值得。
藍小玉非常淡然,她知道羊大任真的把五千兩送到了黃鶯樓,而蘭姨也跟他前嫌盡釋——這麼大筆的銀子一出現,就是結過多大的梁子與過節,也都會煙消雲散吧。
當晚,羊大任特別派了馬車來接。藍小玉只帶了啞丫頭紫音赴約,也沒有特別打扮,完全以平常心面對。
不過就是個客人嘛,不是他,也會是別人。她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羊大任的住處原來是尚書府,尚書告老還鄉後,房子便空出來;並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宅院,但也整潔精緻。令她詫異的是,酒菜是設在書房旁邊的小廳裡,而不是在迎賓花廳。
「就我們兩人吃頓飯,不用太鋪張。」他微笑對她解釋。
五千兩買她一晚,只是要吃飯?藍小玉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他雖是傻頭傻腦讀書人,但也沒傻到那個地步吧?
但羊大任好像真是要跟她一起吃飯。席間只是閒閒聊了一些在藺縣工作的事,藺草怎麼種,天氣又如何,他在金陵有幾個外甥,又都幾歲了,如此這般的調皮……真的就像兩個分別多年的朋友在敘舊似的。
藍小玉從一開始的食不下嚥,到後來慢慢放鬆心情,也有閒情逸致看看四周環境了。
「你還是挺窮的嘛。」她展目四望,有些詫異地說。這廳內裝潢依然是簡單大方,沒什麼多餘的東西,也沒有擺飾或古董、字畫。
羊大任笑笑,「不過回來京裡住幾個月,不需要大費周章,這些全是原先蔣尚書的傢俱跟擺設。」
「你還要回藺縣?」
「那是自然。只是照規矩每五年回來審報一次而已。審報完畢,一切無事的話,我就又得回去了。」
那下次再見,又要是五年後了?想到這兒,她抬眼看了看他。
「何況,京城花費高,這趟錢快花光了,我得回去好好繼續賺銀子。」他說笑著。
還不都是花在她身上。藍小玉抿了抿嘴,「多謝羊公子的捧場。」
「就這樣謝過算完?不敬我一杯?還是,要多花一百兩,才能讓小玉姑娘喝杯酒?」
「羊公子真俗氣,開口閉口都是銀子。」她故意說,不過還是依言舉起了酒杯,很文氣地啜了一口,「那我就敬您——」
「喝乾了吧,只喝一口算什麼誠意?」
她忿忿睨他一眼。她又不是酒女,他還這樣步步相逼!
兩人便這樣吃飯、喝酒、鬥起嘴來。很快地,酒壺見底了,乖巧的丫頭迅速地換上新溫好的酒。
「這不是碧青啊。」兩杯下肚,已經略有酒意的藍小玉指著丫頭說。
「自然不是。碧青有身孕,肚子重,大概已經在休息了。你想見她,明早再叫她。」
「我不想。」許是酒意,她搖著頭,直率說出了心底話:「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
羊大任很有耐性地解釋:「可是她很想見你呢,問了好幾回。」
「我不想見她!就是不想!」她斬釘截鐵大聲道:「我本來連你都不想再見的,誰要你有錢而且……梅姊說……逃避……不是真的不在乎……」
「梅姊真有智慧。所以,你不是不在乎我,對吧?」他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身邊,一雙眼眸含著難解的笑意,靜靜望她。
「我不在乎,所以我來了!你要買我一夜,花得起……就賣給你呀。反正不是你,也會是別的吳公子、金公子、陳公子——」
他的大掌按住了她的芳唇。「別胡說。」
「我不是胡說!他們……都想買我……一夜……」
「我知道。不過你還是沒賣給他們,不是嗎?」
藍小玉略有醉意的眼兒一轉,盈盈的眼波突然詭譎起來。「你怎麼知道沒有?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