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坐一會吧。」他握著她的手,卻發現極為冰涼,就連氣色也沒有以往好。「晚點叫子禮過來為你診治。」
「不用了,我壯得像頭牛,我去廚房幫忙了。」她笑嘻嘻地說,朝尉遲粲點點頭,隨即拉著小彌跑了。
太好了,這樣一來,她就有充分的時間去探視二爺,順便向二娘請教如何縫製衣袍。
玉衡之瞅著她的背影好一會,才抽回視線道:「盛中,把這些帳簿拿回去,還有,帳款可全數繳入錢莊了?」
「已經照爺兒的意思辦妥。」他拿起帳簿,淡聲回著。
「明日要錢莊照帳款的數目換成銀票,送到府裡來。」
年盛中一愣,咬牙回應,「是。」
「去吧。」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尉遲粲才淡聲說:「看來他確實脫不了關係,只是我沒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等事來。」說著,不勝欷吁地歎了口氣。
「我也沒想到……只能說,財不迷人人自迷。」
「好了,不說那些,倒是你那娘子是怎麼回事,逗得很吶。」
「壓根不好逗,有時和她玩了半天,她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害他欺負起來不太過癮。
「也唯有如此才受得了你那張嘴。」
「這麼說來,王爺和拙荊是同出一派了?」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調侃本王?」尉遲粲端出親王的架子,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卻沒半點怒氣。「我交你這個朋友,是因為放眼王朝,將赤目馬培育得最好的,就數你玉家。」
「唉,多可憐的王爺,為了我家的馬,這麼甘心忍受我這張嘴。」
「可不是?所以今兒個幫了你這個忙,今年北場的牲口比賽,你玉家的冠軍馬得給我才成。」
「牲口比賽……我已經十幾年沒見過了。」
「今年,你要是出席,本王全程作陪。」
「那我就先謝過王爺了。」
在府裡待了這麼久,要是帶那個丫頭出遠門走走,她肯定會開心得手舞足蹈吧。一想到她那雙眼發亮的笑靨,他也笑柔了冰涼的眸。
踏出翠嗚水謝,年盛中再也掩不住內心的焦急。
他欠了筆近千兩的賭債,原以為仗著玉衡之對他的信任,私自挪用帳款也不會有人發現,天曉得竟殺出一個練凡,累得他一路兵敗如山倒。
為了還債,他甚至不惜買通山賊劫貨,本想可以順便嫁禍給二房,豈料玉衡之早就請托頤親王插手此事,這豈不代表玉衡之已不再信任他?
眼前要是再一個行差踏錯,恐怕他將落得死無全死的地步。
說來說去,全都是那個鄉下丫頭的錯,更是二房的錯!
硬生生擋住他的財路,被逼得快走投無路!
十三年前,老天站在他這邊,讓他成為玉衡之最信任的人,更在艾夫人歸還所有帳冊之後,成了玉府的總帳房和暗地裡的主子……如今,他即將失去這一切?
早知如此,當然他就該狠心到底,徹底剷除二房,而不是讓事情走到如今的局面!
年盛中惱著,朝大門的方向走去,正要轉過長廊時,突然聽聞艾夫人和艾秀緣的對話,他下意識地頓住腳步。
「我不管,當初娶她進門,全是為了大表哥的身體,可誰知道因為她,大表哥竟要我趕緊出閣……這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
「秀緣,衡之的心並不在你的身上,你又何必……」
「我不管,我從小就喜歡大表哥,這些年來,二房的人大表哥誰都不見,但卻偶爾願意見我一面,這代表著大表哥對我並非無情,如今這樣待我,肯定是那個女人在大表哥面前說我是非!」
「秀緣,你明知道事情並非如此。」艾玉葉歎氣。
「姑姑,你為什麼不站在我這邊?難道就連你也覺得那個女人比我好?她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草包!」
年盛中越聽越覺得古怪。聽起來,練凡並非二房安插在玉衡之身邊的眼線。
「可是……」
「為了讓大表哥的身體好轉,我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找到那名術士,算出和大表哥命盤互動的練凡,如果不是我將那個女人買進府,大表哥的身體會好轉嗎?如今他身體好了,就要把我踢到一邊?」
聽到這裡,年盛中揚高眉頭。
原來練凡是個貨真價實的沖喜新娘……是因為她,玉衡之的身體才轉好……
「秀緣,別說了。」
「哼,要是大表哥知道,他的好轉,是因為他的病痛全都轉移到練凡身上,不知道他會有什麼表情。」艾秀緣有些幸災樂禍。
「秀緣!」
她哼了聲,扭頭就走。
年盛中趕緊躲至廊柱後方,聽到艾秀緣氣呼呼地對著丫鬟吩咐。
「去給我找根木頭來。」
「表小姐要……」
「去把二爺寢房的門給拴起來,我讓他們兩個在裡頭待一晚,看大表哥還能對她多好!」
「可是……」
「還不照做?」
「是。」
「待會用艾夫人的名義把觀止樓的下人都撤下,我看誰給她開門!」艾秀緣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幾個丫鬟趕緊跟上,朝觀止樓的方向而去。
好一會,年盛中才從廊柱後站出,細思一番後,忍不住勾出笑意。
看來,他並非全然無轉機。
「許多危險,試煉網羅,我已安然經過……靠主恩典,安全不怕,更引導我歸家……」
輕柔的吟唱聲洋溢滿室,趴在床上休憩的玉巽之忍不住睇著練凡嬌柔的俏顏,看著那柔嫩的唇瓣逸出動人的聲音。
打從頭一次見她至今,她變了許多。
身上長了肉,雙頰眼窩也不再凹陷,添了幾分甜美,尤其她總是笑臉迎人,有時光是看著她,便覺得心頭的鬱悶一掃而空。
再聽她的歌聲……就這樣靜靜聽著,竟也是一種幸福。
難怪大哥的身體可以好轉得如此快……
「二爺為什麼一直看著我?是不是覺得我縫得很醜?」想到這個可能,坐在床邊椅子上的練凡忍不住扁起嘴。
不能怪她,畢竟她連一堂家課都沒上過,這衣服的版型,也是剛剛去問過二娘才知道該這樣裁,以為可以很快就縫好,沒想到竟縫了老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