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在這裡。」艾許顯然常常來找諾頓,對他的屋子很熟悉,很快就幫卞玨找到插頭,讓她開啟吹風機,發出嗡嗡聲響。
在那嗡嗡聲響中,卞玨聽見艾許的聲音——
「很嚴重的問題……那就好好跟諾頓說明原因,他是好人,如果他知道你的苦衷,一定會理解的。」
他不會相信的——心中這麼想,卞玨卻微笑著對艾許說:「謝謝你的建議,我會試試看的。」
艾許因為有幫到忙,露出很開心的笑容。
卞玨吹乾了頭髮,想著找個地方放吹風機,記得剛才諾頓是從客廳一旁的櫃子拿出來的,於是她走向櫃子,但一拉開櫃門,她楞住,起碼有五秒鐘的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有著幸運草雕刻的黃梨木盒子——這是她的東西,是早就應該被毀掉,不該存在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會在諾頓手裡?
「可以走了。」
諾頓的聲音自她背後響起,卞玨背僵直,緩緩回頭。
剛洗完澡的諾頓,全身充滿清新氣息,他穿著淺色背心和寬鬆休閒褲,頭髮微濕,全數梳在腦後。
此刻,諾頓也以同樣的動作僵在原地,因為他看見櫃門打開,露出他放在裡頭的黃梨木盒。
他的表情深沉,卞玨猜不出他的心情如何,可既然他知道了,那麼現在,他對她,應該是憎恨到極致吧……
第11章(1)
很久很久以前,當她決定把心愛的諾頓送進大牢時,卞玨就決定也捨棄自己。
那個盒子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早在當年事發之前,她就將這個盒子送給了一個很喜歡她的長輩,而她一點也不意外,這個長輩會恨她入骨。
羅莎?伊萊斯,她作夢都想要擁有的溫柔母親,一個滿腦子只想著自己小孩,不在乎小孩愛上的人跟自己家族之間的仇恨,全心支持的人。
她還記得羅莎對她微笑的模樣,對於她的來訪,熱情的歡迎擁抱。
「親愛的,你怎麼會來?」
那個女人,明明累得半死,為丈夫的事情疲於奔命,也知道那些事情背後卞家插了一手,但仍熱情待她,就像她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你來找諾頓?很可惜,他跟他父親出去了。」
「我是來找你的。」卞玨的笑容很勉強。「我想請你幫我保管一個東西。」她拿出了那個盒子。
羅莎見她遞給自己一個盒子,微笑。「喔,好懷念,在我是小女孩的時候也有一個這樣的盒子,裡面擺了好多我心愛的東西,不過嫁給諾頓的父親後,盒子就留在我父親身邊了。這是你的秘密寶盒?」
卞玨卻因為她這番話心痛起來,她沒有辦法把這個東西留給自己的家人,因為她不信任他們。
「我找不到一個人可以保管它,可以請你幫我留著它嗎?」就這樣丟棄,她捨不得,裡頭有太多珍貴的回憶,她下不了手。
「這是我的榮幸。」羅莎微笑收下了。「我會幫你保管你的秘密。」
「那麼從現在起,這是你的東西。」卞玨見羅莎收下,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傷感。「如果以後你發現我是個不值得你疼惜的壞女孩,你可以自行處置它。」
「喔,看來這是你的弱點呢——」
聞言,卞玨心一沉。是的,這盒子裡面的東西,是她的弱點。
「既然你交給我保管,我可以看吧?我保證不會告訴諾頓。」羅莎一臉好奇,像是急於知道秘密的小女孩。
「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告訴諾頓。」
那是卞玨跟羅莎最後一次談話,不久,便發生了那件事——她詐死陷害諾頓,讓他被關進看守所。
那盒子裡的東西太過隱私,是一些小東西,相片、小卡、小飾品,一些看起來不起眼,但對她來說意義重大的東西——
諾頓的相片、他們第一次去看電影的票根,他們第一次的舞會邀請函,上頭有她和諾頓的名字……她重要的東西、重要的感情,都在那個盒子裡。
全部,都是跟他有關係的東西,一些小到不能再小,不小心就會讓人遺忘的小物品。
原以為這個東西早就被丟棄了,但現在,卻完好的出現在她眼前。
不用照鏡子,卞玨就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
她從來不曾感覺自己在一個人面前是無所遁形的赤裸,心事被窺探、感情被暴露在陽光下,這種被人看透了的感覺,讓她覺得難堪。
此刻諾頓的表情讓人看不清他的想法,他也沒有多說一句話,就只是這麼看著她,邁開步伐,伸手取過她手上的吹風機放進櫃子裡,再當著她的面將櫃門閉上,讓那只精緻的黃梨木盒消失在她視線中。
「走吧。」
他的語調和緩,沒有提及那只盒子,但卞玨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什麼都知道,於是,她在諾頓面前做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以卞玨來說,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
她落荒而逃!
「玨?」艾許驚叫,想追上去。
「艾許,留在這裡,把牛奶喝完。」諾頓邊走邊下達命令,把艾許留在他的住處,自行追卞玨去了。
他沒有料到卞玨會有這樣的反應,像是被戳到痛楚似的逃跑,根本不願意面對,他趕在她推開酒吧門離開前,拉住了她的手,完全沒有放開的意思。
「放手。」卞玨低頭,聲音帶著顫抖,她想撇開他的手,可惜徒勞無功,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兩人之間的互動拉扯就像一對戀人,讓在酒吧裡做打烊工作,正搬椅子的酒保看傻了眼,直到他不小心把椅子摔在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而這代表有人的聲響,讓卞玨肩膀一顫,防備立起——
「出去!」諾頓回頭對他吼。
酒保連吭一聲都不敢,三兩步離開酒吧。
沒有吵雜人聲、沒有音樂的酒吧,安靜的只聽見兩人的呼吸聲,感受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是我母親的遺物。」諾頓先受不了這樣的氛圍,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