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掠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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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晾完衣裳,接著忙備晚膳。

  換洗的衣物,已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櫃上等他去取……一切都井然有序地打點好,什麼都沒有變。

  忙了一整日,入夜後她坐在床邊為他補衫,沉靜姿態一如往常,

  滿肚子想解釋的話,突然間變得不重要了,他上前,張臂抱住她,沒做什麼,就想抱抱她而已。

  我只是不想你難堪。

  村長那兒有煮飯大嬸,不必擔心我會餓著。

  我是怕你太累,不要你麻煩。

  ……

  一下午想很多很多說法要安撫她,就怕她惱了、不開心,與他鬧彆扭。

  可是——

  她側首,掌心溫溫地撫了撫他的頰,又繼續縫衣。

  她沒生氣。

  依舊安然自在,稱職地當著他的賢妻。

  那些殺風景的話,不想再拿出來說啥,他雙臂圈著她的腰,下顎抵著纖肩,依偎著。

  靜觀了好半晌,他終於開口,說了句更殺風景的——

  「你女紅似乎不太好?」

  看她處理起事情有條不紊,能力強得他只有驚歎的分,因此理所當然以為她應該是無所不能的,燈燭下,那賢妻手中線的面畫,美好得賢慧得幾乎教他感動噴淚,誰知——

  這件夏衫,她縫了三天了!

  是有多破?

  不,她三天來縫的都是同一處。

  黛眉不明顯地蹙了蹙,語氣透出一絲懊惱,「我沒學過。」

  打算盤珠子她在行,拿刀拿劍也還行,針黹女紅就——

  正好是她的弱項。

  不管能力再強,不會拿針的女人就是半個殘廢——以前在慕容莊時,有個灶房大嬸就是這麼說的。

  收了針,愈看愈不滿意,又拆了從頭再縫。

  穆陽關默默閉上嘴巴,再遲鈍也曉得,房裡氣氛……有些詭異。

  他暗暗檢討,方纔的震驚語氣……是不是惹毛妻子了?

  不能怪他呀,那歪歪斜斜的縫法,乍看之後,真的是驚到他了,他很想解釋,話裡頭真的沒有嫌棄的意思——

  「雁回?」

  她沒吭聲。

  於是他確定,果真惹到她了,以往再怎麼樣,都會抬個頭、或是「嗯」個一聲,不會這樣埋頭不理人。

  她又縫了一半,還是不滿意,微惱地拿剪子拆線。

  他早就知道她不擅女紅的,以前明明不在意,還會笑笑地說,就算繡成野鴨也無妨——

  喔,是了,她連水鴨也繡不出來!

  見妻了真惱了,他伸手揉揉那雙輕顰的眉,連忙道:「好好好,不會縫就別縫了,別為這事跟我哎氣。」

  實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中午那個事沒能惹怒她,反倒被一件衣裳給惹毛。

  「我沒跟你嘔氣。」

  那就是跟自己嘔氣了?「不會縫衣服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要縫!」才不要當半個殘廢。

  她拗起來,誰也拿她沒辦法。

  「好好好,那你慢慢縫,我陪你。」

  *****

  他以為,陪她熬個幾回也就熟能生巧了,再不行,她會自己打退堂鼓。

  但——他錯了,莫雁回的人生裡,沒有「投降」二字,她不但要會,而且決定做的事,永遠會做到比誰都好。

  其實他的心願很小很簡單,縫縫鞋、補補衫就可以了,試了幾回,縫出來的成果總算能看了。

  然後她說,要去大嫂那兒一趟,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大嫂前些日子也生了,孩子起名穆新柳,他們只匆匆探望了一會兒,便讓大哥給趕回來,要他們好好新婚燕爾去,這兒不必操心。

  她說的時候,他沒太放在心上,隔日下了工,回家來沒見到她,想想她交代過,晚膳會先做好擱在灶上溫著,要回來晚了,他就自己弄來吃。

  他自己打發了晚餐,東摸西摸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她回來,倒是等到大哥差人送來口信,說是兩個女人聊起養兒經,欲罷不能,要在那兒住上一晚。

  當晚,他躺在只有一個人的枕被裡,夜特別靜,翻了個身,沒抱到幾日來已然習慣的溫香,手腳彆扭得不知怎麼擺了。

  第16章(2)

  隔日,他沒精打采地上工去。

  傍晚回來,還是一窒靜悄悄,她還沒回來。

  以往,一直都是這樣的,她才與他生活了幾日,怎麼他就已經不習慣沒有她的寂靜屋子了?

  等到了夕陽西下,著實坐不住了,便匆匆往大哥那兒去。

  這條路,他走了許多回,從來不曾有一回如此地迫不及待。

  穆邑塵見了他來,有一絲意外,「怎麼這時候來?吃過沒?」

  「還沒。」幾乎是有些賭氣,「有人忘了我的存在,沒給我飯吃。」

  這八百年沒見過的孩子氣口吻,惹笑了兄長。

  「我說呢,你從沒這麼晚來過,原來是孤枕難眠,尋妻來了?」

  莫雁回由內堂掀簾而出,自然而然上前去牽他的手,這讓他淡淡的惱意盡消。

  「怎麼來了?我正要回去。」

  「來接你。」抱過她懷裡的孩子,他低道:「回家了?」

  「嗯。」

  告別了兄長,回到家中,她要去張羅吃的,被他一把抱住。

  她動不得,疑惑地問:「你不是還沒吃?」

  原來她聽到了。

  他沒放手,將臉埋進她頸際,微悶道:「我不是要你回來當煮飯婆的。」

  壓根兒就沒那個意思。

  飯他也可以自己煮,他只是想要她待在他看得見的地方,什麼都不做也好。

  「我知道。」安撫地拍拍他肩背,「放開吧,讓我去煮飯。」

  放是放開了,人卻杵在灶房裡,目不轉晴地瞅著她。

  原來,這就是家的感覺,她一回來,整個屋子都暖了。

  他也不懂,明明是新婚,怎會有那麼深的眷戀?一刻不見她,心頭便悶得發慌,好似隨時會失去她似的,怕她就這麼消失了,不回來了。

  這究竟是哪來的荒謬念頭?他們明明成親了,有名也有分,她已是他的妻,為何還會有那麼強烈的不安?

  「你去好久。」等他發現時,委屈的小抱怨已然出口。

  「嗯,請大嫂教我怎麼做衣裳,花了一點時間。」聽說大哥的衣服多數是出於大嫂的手,他說過,想要一個像大嫂一樣,事事為丈夫設想的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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