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酸無比,撫了微凸起的小腹。「秋兒,煩你幫我跑一趟朝陽樓,就說今晚我想見他一面,請他過來一趟吧。」
「小姐,今兒個是花火節,剛聽人說二爺要陪郡主到城中的淮揚廣場看花火秀,今晚應該過不來了」秋兒小聲的告訴她這件事。
她心中頓覺一片冰涼。去年的花火節那男人陪的是她,淮揚廣場上她的笑聲與驚呼聲最大,那時他眼裡只有她,再無旁驚,可今年……
「我明白了。」她惆悵不已。
秋兒見了難過,開始說起安慰的話,「小姐,也許二爺只是一時迷惑,過一陣子就能清醒的回到您身邊了。」
「一時迷惑?若是那麼容易被迷惑的男人,我還要嗎?」她滿腹辛酸。
「小姐,您不能放棄,別忘了,您肚裡都有二爺的孩子了!」
「孩子?他……不認啊。」她哽咽了。那夜他說沒來過,可她見到的明明就是他,明明就是他啊!
「小姐,那夜您喝多了,那件男衫真不是二爺的嗎?」連秋兒都忍不住問了。那件衣服也不是她拿進房的,離去時也沒見到過,平白冒出一件陌生的男衫在床上,確實啟人疑賣。
她搖首。「我不曉得到底怎麼回事,那晚的人怎會不是他?」
「若那夜的人是二爺,他為什麼要說謊否認呢?」秋兒不能理解,可她也相信小姐不是隨便的人,就算喝醉,也絕不會讓其他男人佔便宜的。
「是啊,我也想問,為什麼呢?」她低喃。
「小妞,我相信你心,您定沒有認錯人,那人定是二爺沒錯,而二爺會否認也絕對有理由,否則您發生這樣失節的事,他大可以趕咱們離開秦府,可他沒這麼做,對外也沒說您肚裡的孩子不是他的,就只是冷淡您而已。」
「冷淡還不夠嗎?他這是想讓我自個兒羞愧走人,可我沒對不起他,走了不就表示我真認錯人了,到時候孩子生出來,教孩子怎麼做人,我不能讓孩子受這種屈辱!」
「您為了孩子隱忍,可這日子……」秋兒說不下去了,其實她剛說的那些安慰小姐的話,也只是自欺欺人。
雖然二爺對外沒有明著說孩子不是他的,但未婚有子本就是醜聞一件,小姐這名節算是毀了,而秦府上下瞧小姐的目光也變了,凡經過這勾欄院的人總會丟下幾句英落或一抹不屑之色,這樣不堪的處境,教小姐往後的日子該怎麼繼續過下去?
「所以我想與那男人再談談,就算他不要我,也不能不要孩子,孩子絕對是他的。」倘若能夠,為了自己的尊嚴,她會想帶孩子走的,可她知道,白琰王朝的平民女子地位低落,只能隱在男人或家族背後,若想求一己之力謀生是很困難的。
她這也才會在家道中落、父母雙亡後,厚著臉皮來投靠秦家,更想著有朝一日靠寫作出名,只因這是她唯一想到不用拋頭露面、隱藏身份就能賺錢的工作,她期望有一天能不用靠男人就能獨立。
可截至目前為止,她並沒有辦法靠著作攢錢養活自己,自個兒尚且養不活了,未來又如何養得起孩子?
因此,她必須忍辱留下,繼續過她毫無尊嚴的生活。
秋兒忍不住哭了。「小姐,我去,我去將二爺綁來,他說什麼也不能這樣待您!」她哭著往外奔去,定要在二爺與郡主出門前將他攔住。二爺怎會忘記曾經對小姐許的諾言,說今後的花火節都與小姐過,天上最燦爛的那一刻只與相愛的人分享。
男人姍姍來遲,這已是距花火節五個月以後的事了,那日,秋兒還是沒能將人帶來。
今兒個他突然來了勾欄院,理由也許是因聽說她體虛氣弱,可能會難產的話,這才過來瞧瞧的,但她想,更有可能是過來告訴她,他就要成親了。
「我不會破壞你的婚事,生下孩子後我就走。」她對他已死心,躺在床上,幽幽地說。她雙目沒有熱度,對他曾有的熱情,如鏡花水月,彷彿不曾真正存在過,更好像花朵才盛開,便被風乾,美得沒有生氣,只剩頹廢。
「我……沒要你離開。」他注視著她沒有光澤的臉龐,九個月大的身孕,本該豐腴的身子,卻只在腹間有隆起,四肢幾乎是骨瘦如柴。
「與君己是陌路,你雖沒明說,我又如何不懂呢,你既不回頭,那連這些假情假意也給省了吧。」她淡淡的說。
他在她身邊沉默了很久,一直沒有再說話。
今兒個種種,似水無痕,她等待他坐不住後離去,她已不願再見他,她就像風乾的露珠,那些曾經的飽滿與水澤,早已不著痕跡的消散了。
「好好生下孩子吧,這勾欄院仍是屬於你的。」久久後,他終於再開口。他眼底意外地有幾分若有若無的憐惜。
她哽咽了,這是可憐她嗎?
這些日子,她不吵不鬧,只為了不讓自己更難堪,而他的憐憫卻像利刃剛過她的心尖般,勾起了她所有的難受。
「『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真心都失落了,我要這勾欄院做什麼?」她痛苦道。
「阿菱……」他忽然握住她的手,並在她掌心的那顆菱形胎記上摩挲起來。
她抽回手,從前萬分依戀的人,如今的觸碰已變得讓人無法忍受。
「那日的男人若不是你,我這身子你不嫌棄嗎?我這雙手你不嫌髒嗎?」她挖苦的問。
「那日……那日我……」他面色漸漸發白起來。
他終歸要否認到底,而這事她已無從辯解,只能當作那日之事是場酒後春夢,只是夢醒,從此就得跌落萬丈深淵。
「或許吧,那日與我溫存的人不是你,是另有其人,否則我這肚裡的孩子哪來的?沒錯,我有男人,我另外有男人!」她冷笑著。那夜雖醉,可她沒認錯人,他卻執意要傷她,若他要她承認另有男人,那她認了又何妨?她受夠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