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嗓門吼得她頭都痛了。
「你是沒看到陽光很烈嗎,站在外頭幹什麼?」
龍靜直睇著他半晌。他看起來很急,像正發火著,可是拉著她的動作卻又是萬分輕柔。
「發什麼呆,先到裡頭。」金如秀哪會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覺得今天的她有點傻。著她進茶肆,直上二樓的雅閣,這舉動讓茶肆掌櫃眼尖地鎖定,在腦袋裡記錄著新的小道消息。
可,金如秀豈會理睬這些。
一坐下,便要小二趕緊端來茶水和茶點,待小二一走,火氣仍未消退的他,忍不住又開罵。「你是天生勞碌命是不是,就算是送油也不需要你親自來吧。」
「你為什麼知道我來送油?」
金如秀稍愣了下,隨即恢復尋常神色道:「想也知道,大風茶肆叫了油,我沒有油可以賣,他一定會要龍家油行的油。」
「金家油行為什麼會沒有油?」
「……因為有個夥計把油弄髒了。」
「所以不但食用油沒了,就連燃油也沒有?」她今天一早收到的急單可不只有大風茶肆這一家。
「對呀,就是有個笨蛋害我損失慘重。」他說著,還故意一臉氣憤,彷彿真的有這麼一回事。
龍靜看著他,輕笑起來。
「你在笑什麼?」
「笨蛋。」她小聲道。
真是個笨蛋,明明就是想幫她卻不明說……明明人就挺好的,卻偏要當惡人,不是笨蛋是什麼?
「你在說什麼?」
「沒事,我是要問你,你把阿清帶去哪裡去了?」她抿笑低聲問。
他的好她記住了,有機會她會報答他的。
金如秀眼角抽搐了下,沒好氣地道:「你放心,我把他安置在我家,有專人照料著,不成問題。」
「謝謝你。」她起身,朝他欠身施禮。
金如秀趕忙拉著她坐下。「不需要行禮吧,我不過是順手幫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倒是你,身子不舒服就多休息,別老是大熱天的在外頭走動。」
「只是想知道金家油行怎會沒有油罷了。」
「不過是點小事想知道不會來問我,還害我跑了一趟搾油廠找不到你。」他咕噥著。
「你找我做什麼?」
「我……」這話讓他很難接。
找她做什麼,不外乎是想要多培養點感情。而且,為了讓她喜歡自己,他還特地回家站在鏡子面前,找自己笑起來最好看的角度。
練了兩天,他總算找到完美無比的角度,也練出了無人能比的笑容。
「嗯?」
金如秀看著她,深吸口氣,隨即朝她露出他在鏡子前演練不下百次的金家招牌微笑……雙桃花眼瞇到極限,凝聚無限魅力,企圖……己經很明顯了。
「……你在幹嘛?」
「什麼意思?」
看她沒反應,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換個角度再來一遍。
這個角度也是不錯的。他想。
「你為什麼要笑得這麼猥褻?」她皺眉,現在到底是在玩什麼?
金如秀眼角抽搐,嘴角顫動,直到完全撐不住,笑容徹底收盡,他咆哮著,「老子笑得這麼溫柔,你說老子猥褻,你的眼睛是壞了不成為!」
他娘的,他剛剛那笑容可是完全模仿大哥的笑,那可是傳說中,令人如沐春風的謙遜笑意,為什麼會猥褻?!
他在鏡子前練到眼角都抽筋了,就只為了將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在她面前,結果卻只得到狠夜兩個字的評語?
這女人眼光真的非要差到這麼可憐嗎?風流瀟灑、俊俏落拓都不會欣賞?
這已經不是可悲兩個字就可以解釋的可憐。
龍靜一愣,總算搞清楚他的意圖,不由得掩嘴失笑。
果然是個笨蛋。
「很好笑是不是?」他要狠地瞪著她。
金如秀非常確定自己被取笑了……可是,她笑起來時神情恬淡柔媚,不妖不撓,就是很對他的味。
所以,算了,他可以原諒她,不跟她一般見識。
「你找我就為了要笑給我看?」她問得很蓄意。
她怎會不知道他刻意展現風情,把自己搞得像只開屏的孔雀,就是為了要吸引自己。
可是這做法,真的是太逗了。
「我……有事要問你。」這種譏笑的口吻,如果不是她,說這句話的人早就不知道已經死幾百遍了,真虧他忍得下來。
「什麼事?」
「龍家油行的薰香燈油有幾款?」
「你問這個千麼?」
「薰香燈油應該只有龍家才有販售,這一點是沒錯的吧。」
「那確實是我家的獨門配方。」
「我記得大約三個多月前吧,我在寒煙閣聞到一款味道很特別的薰香燈油,可是卻沒在你那兒聞到過。」他笑得一臉壞心。
來吧,承認吧,既然她會向他借種買子,那就代表她至少對他是有好感的,對不,就讓他好心地循循善誘,讓她認命地承認。
「……是嗎?」她心頭一跳。
難道,他說的是那一晚?
那樁天衣無縫的計劃,他不應該知道的……但他的嗅覺極好,也許隔著廂房門板也聞得到。
那麼他現在問這個做什麼?
「那味道……很香。」他壓低嗓音附在她的耳畔低喃。
龍靜一顆心陡地飛快跳著,也不知道是因拂過耳畔的熱氣,還是為他那低啞的聲音。
「我不知道姑娘家們聞起來有什麼感覺,但是男人聞起來……」他點到為止地透露著訊息。
「我……我不知道。」她縮著肩,躲著他呼出的熱氣。
「龍靜,那一晚你在哪裡?」來,老實說,他等著。
龍靜突地一愣。
他為什麼這麼問她為難道說,他真的知道什麼,所以,他現在是在試探她,她要是承認了……他又會對她有什麼要求?
「那麼久的事了誰會記得?」她垂斂長睫,直瞪著桌上的茶杯。
金如秀無聲地嘖了聲。「也對,但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她猛抽口氣。
他知道了?不、不可能,她的計劃沒有任何破綻,他肯定是在試探,她不能自亂陣腳,必須冷靜以對。
「重要嗎?」她問。
「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