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靜微勾笑。「掌櫃太客氣了,龍家油行向來是享持著照顧鄉里的想法行商,豈有什麼不愉快。」
「都怪我一時貪小便宜,才會著了金二少的道,要是你不肯賣油給我,茶肆可就經營不下去了。」他經營茶肆,打一開始就是兩家的油都買,哪邊價降得多,哪邊自然就買得多,可是之前被金家油行的特惠給迷得失心瘋,才會和龍家毀約。
「不會的,只要掌櫃需要龍家的油,差人說一聲,不管數量多少……定馬上給你送來。」
掌櫃一臉感動。「就不知道龍二千金還願不願意和咱們再立契約?」
「這當然可以。」龍靜喜出望外地道。
「那價格的話……」
「價格的話自然是維持原本的,還是掌櫃希望再壓低一點?」要真是如此,她可得要想辦法找材料貨源了,得一次大量買進,她才有辦法將價格壓低。
「不不不,原本的就好,我是擔心龍二千金會順便調漲些價錢。」
「怎會。」
「今兒個要是換成金二少,他要說漲誰又能說不。」畢竟是他毀約在先,要是後來被刁難,也只能說自己活該。
「他……應該是不會才是。」龍靜下意俄地替金如秀辯白。
「龍二千金該不會忘了金二少之前是怎麼搶你龍家的生意吧?」
「同行競爭本來就有些手段,儘管做法我不認同,而且之前我龍家的薰香燈油鬧出人命時,也是他替我洗刷冤屈……他那個人,其實不差的。」說著,莫名的小臉竟有些微紅。
這說到最後,好像她在誇他似的,真教人難為情。
「那倒是,就好比之前他不是整垮了兩家南北貨行和竇家食堂,那兩家南北貨行賣的貨裡老摻些假貨,賣價又高,就連富陽樓也曾經著了道,後來金二少也不知道是怎麼知道的,就讓那兩家南北貨行在崆峒城生存不下去。」
「是嗎?」她微詫道。
「還有那竇家食堂,才剛開店沒幾個月,上過門的都知道它是家黑店,我這裡的客人也跟我提過幾次,可跟我說又能如何,對方後頭可是有些地痞勢力,誰敢招惹,然而遇上了金二少,也只能說竇家倒霉了。」掌櫃說著笑瞇了眼。「所以這金二少要說他是惡是善……倒也挺難論斷的。」
龍靜聽得一愣一愣的。原來那個人是善不是惡呀,要是只聽流言而不知內情,真會以為他是個行事全憑心情,無惡不做的混蛋,但知道了內情,就會發現原來他……是行善不欲人知?
就算他知道外頭對他風評不佳,但他也不在乎,就如同她……她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的感受,其餘的人如何論斷,她根本是不痛不癢。
而他也有著和她相似的性子嗎?
「龍二千金,那這立契的事……」掌櫃說完小道消息,瞧她發愣著,忍不住提醒她。
「那……請掌櫃稍待一下,我差人回去拿合同。」大風茶肆在城南,離油行還頗近。
「那你要不要先到裡頭稍坐一會?」
「不用了,我在外頭等就好。」
回頭吩附了搾油廠的夥計走一趟,她便站在茶肆外頭等著。
茶肆位在街角,她望著熙來攘往的人潮,不禁想著金如秀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狂妄囂張,不可一世,可是當她有難,他立刻前往府尹大牢將她帶出,知道她身體有恙,帶著她就醫,溫柔地照顧她一夜……
府尹大牢怎可能是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如今她才想到,他什麼都沒說,但一定付出了什麼吧,再者,他保住了阿清一命,還讓府尹大人特地貼出告示,告知兇手已伏法。
她也許該找個機會好好地問清楚他的想法,該還的人惰絕不能拖欠,但是……如果他要的是她的情,她要怎麼給?
忖著,餘光瞥見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拐一拐地走進大風茶肆。
「欸,這不是阿泉,你的腳好了?」茶肆掌櫃走出櫃檯外。
「托掌櫃的福,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那叫阿泉的男人搔了搔頭。「掌櫃,我要兩粒招牌肉包子,要帶回去給我娘的。」
「馬上來。」掌櫃吩咐了聲,小二便趕緊跑進廚房準備。「說來金二少也真夠狠的,真把你的腳踩都給踩裂了。」
龍靜在旁聽著,這才想起,原來這個叫阿泉的男人,是那日被金如秀踩斷腳的男人。
「話也不是這麼說,是我先偷了油……」
龍靜一怔,想起那天金如秀說的話……如果他真的是偷了油,那麼被金如秀踩斷腳倒還好一些,要不一旦押進府尹,那可是會收去他半條命的。
「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是因為老母親生病才會鋌而走險。」
阿泉在金家油行工作了兩年,偶爾會送油來,過上喜歡打聽小道消息的掌櫃總會聊上幾句。
「偷油就是不對也沒什麼好說,況且二少雖然把話說得很狠,可是私底下派他的貼侍送我回去時,還偷偷塞了五兩銀子給我。」
「真的還假的?」
「真的,要不然我哪來的銀兩給我娘看病,還買她愛吃的包子。」
「這金二少真教人看不透呀。」
「二少是好人,他故意踩我的腳是不想送我上府尹,也是要殺雞做猴,免得其他夥計有樣學樣。」阿泉歎道。「只可惜,我是後來才知道……」他是從並成手中拿到五兩銀子時,才發現了二少的心思,教他後悔不已。
龍靜垂著眼聽著,回想著那晚他的溫柔。那是她不曾從任何人身上得到的溫柔,所以那不是她的錯覺,是真真切切的,是他不外露的一面,而他讓她看見了。
總是囂張狂妄的眸,在那一夜,化為柔情的月華在她心間縈繞著。
彷彿他的眼裡只有她,再也看不見其他……
「龍靜!」一道暴喝聲傳來教龍靜嚇了一跳,抬眼望去,就見金如秀在對街下了馬車,衝了過來,那擒怒的眸,從遠而近,眨也沒眨地攫住她。「你在這裡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