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三夜夫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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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頁

 

  夢醒

  咦!那女人是誰,為什麼他會一直夢見她?夢中的她有一雙貓似的慵懶大眼,似笑非笑地瞅著他,似在取笑他的健忘。

  健忘?!

  他忘了什麼嗎?

  為何他只記得她瑩澈的眼兒,卻看不清楚她的長相?是誰把白霧趕到她面前,遮住她大半張臉,教他總是帶著一絲遺憾醒來。

  醫生解釋這是車禍撞擊後的後遺症,他大腦前葉受創所造成的記憶混亂現象,等腦中的血塊自行吸收後便會恢復如常。

  可這還是不能解決他滿腹的困惑,他覺得非常煩躁,脾氣比以前更冷硬,更不通情理,好像照在他臉上的陽光是冷的,毫無熱度。

  愛,很真。

  真得讓他以為是真實存在的。

  織夢,她的名字。

  但是心裡有一道聲音低咆著,那不是她的名字,那不是她的名字,她是……

  她是誰?

  如果織夢不是她的真名,茫茫人海中,他該上哪裡才找得到她?

  或許再睡一覺吧!說不定會再夢見她。

  這一次他要牢牢記得她的面容,誰也不能遮掩,他會找到她,在夢的邊緣。

  笑聲苦澀,似在嗚咽。

  霧茫茫的鏡面一掃,露出一張三十歲成熟男人的臉孔,在前額靠近發線的位置有條車禍留下的細疤,但無損他俊雅五官,他仍是令女人為之瘋狂的帥氣總裁。

  只是,他太冷了,嚴峻著一張沒有笑容的臉,對誰都是一逕的冷漠,即使面對親人,他一樣不苟言笑,彷彿築起一道冰牆,沒人進得了他的內心世界。

  他的世界是一片荒蕪,建築在沒有人煙的冰巖上,底下是懸空的,凝結的海洋一望無際,只有他微弱的呼吸聲,以及,證明他還活著的……

  心跳聲。

  第1章(1)

  「整體來說,上半年的營運下滑三個百分點,員工的流動率較為明顯,爆發一陣出走潮,不過在股市慢慢回緩的情況下,離職的現象有趨緩之勢,不久便可回復正常……」

  這就是重生的感覺嗎?

  由毫無知覺到徘徊生死關頭,憑著一股強悍的意志力與死神拔河,多次在鬼門關前和死亡擦身而過,最後才重返人世。

  那曾經幾欲奪命的傷口經過時日不短的治療已復原大半,結痂的疤痕雖不若先前的恐怖,卻仍隱隱抽痛著,用最殘酷的事實告訴身體的主人他所經歷過的遭遇。

  打滑的輪胎像失控的火車頭不斷往下俯衝,轟的一聲,凹陷的車頭撞上山壁,在蜿蜒的山道上。

  汽油的味道濃得嗆鼻,如毒蛇猛獸般鑽入鼻間,帶來驚悚的氣味。

  血從額頭滑落,染紅了視線,漸漸模糊的意識聽不見任何細微的聲音,只有自己越來越薄弱的心跳,它發出令人悲傷的求救。

  一度,他以為自己死定了,動彈不得的身體卡在駕駛座上,橫過胸前的安全帶阻礙逃生的機會,大量的失血濡濕底下的座椅。

  那是不甘死去的憤怒,在他三十年的歲月裡,他沒有一天為自己活過,有的只是責任和永無止境的競爭,在人吃人的社會謀一席之地。

  以世人的眼光來看,他是成功了,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中立於不敗之地,順利地將帶領的企業擴展到國際,成就一番非凡事業。

  但是,這真是他所要的嗎?為何得到一切的他卻無比空虛,彷彿生命中有了殘缺,不論他花多少時間、擁有無上權力,也無法填補。

  他的心是空的,破了好大的一個洞,空蕩蕩的流失他以為的滿足。

  或許,他真的死了吧!如今殘活的是一具空洞的軀體,沒有靈魂、沒有感覺,行屍走肉的依身體本能活著,緩慢地腐敗。

  「之前股東拋售的股票,我已依總裁的吩咐悉數買回,股價回穩,投資者的信心大增……」

  耳邊儘是絮絮叨叨的平穩聲線,不疾不徐地報告多日來的商場變動,有條不紊的替他接續長達好幾個月的斷層。

  立於窗邊的男子神色漠然,似乎心不在焉地撫著額側微凸的肉疤,凝重的眉間不曾舒緩,恍惚的黑瞳中承載著遠方的雲朵。

  那一聲有力的「總裁」讓現實感回到大腦,平靜得近乎冷漠的面容露出令人寒徹心扉的冷笑。

  沒錯,當初受制於人的小經理終於從父親的手中奪下實權,將骨肉親情拋向一旁,全心建立自己的勢力王國。

  給了他生命的男人失敗了,不能再呼風喚雨,從此只能在深淵谷底中哀嚎,一日復一日的忍受逐漸老去的事實。

  這一次是他贏了,再也沒有人能踩在他頭上叫囂,處處打壓,指責他的不是。

  應該高興的,可是為什麼他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好像在他得到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時,有某種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東西正在消失?

  惶恐不足以形容他此時的心情,他控制不住心底越來越大的黑洞,它狂猛地咆哮,來勢洶洶地似要吞蝕他。

  而他的救贖卻在夢中,那個看不清楚長相,有雙明亮大眼的女子。

  「……雖然股市的動盪不像以往激烈,不過仍要小心監控著,避免攀升得太快而影響進場時機……」叨念的聲調驀地一停,轉為關心的詢問:「總裁,你的身體又不舒服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太過勞累是加重身體的負擔,欲速則不達。

  「不打緊,我撐得住,你繼續。」轉過身,一張嚴峻臉孔面對著盡忠職守的特助。

  「可是你的臉色不佳,額頭的傷又疼了吧?」唯有最親近的人才能察覺異狀,總裁在勉強自己,不肯依醫囑適度休息。

  「我沒事,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在這重要時刻,他更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你在玩命,你知不知道?」周上錦忍不住苛責,想狠狠罵醒上司。

  他不僅是總裁特助,還是夏仲夜所信任的同窗好友,兩人的交情可以追溯到高中時期。

  一晃眼十多年過去了,他們的情誼只增不減,深厚得一如手足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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