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秋童見她居然唸唸明明說出這樣一番道理來,不禁感慨道︰「幾日不見,你似是變了很多。
「當然要變,以前我是養在深閨的大小姐,現在你也說我是名動草原的哈達尼啊。」突地,遠處馬嘶長嗚,她抬頭去看,笑道︰「好了,你不吃的羊肉自然有人來吃。」
此時歐陽靖和阿布一前一後縱馬回來,見到家中竟然有昊月國的男客來訪,他雙眉-凝,還未開口,莫秋童便起身拱手道︰「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鷹王吧?在下是昌九新任知府莫秋童。」
杜雅潔在旁邊說道︰「秋童是我在京中時的好友,此番也是來看望我的。我剛剛做了飯菜,請秋童一起吃,可他卻不肯吃。」
歐陽靖斜晚了莫秋童一眼,聽得杜雅潔對他稱謂親熱,頓時覺得此人的五官眉眼沒有一處順眼的。
他將馬瘤丟給阿布,瞥著桌上的食物,問道︰「就只有一道羊肉嗎?丈夫沒回來前,是不能動筷子的,這一條規矩我大概沒有告訴過你。」
聞言,她對著莫秋童扮了個鬼臉,「忘了告訴你,這裡的規矩大如山,我在他面前就像是個小女奴,稍有不慎,動輒得咎,只怕還有被賣的可能。」
她當是在開玩笑,莫秋童卻聽得睦目結舌,瞪著歐陽靖那張木頭臉,遲疑半晌後說道︰「鷹王,雅潔出身京中名門,她若是有不習慣你們仙蘭規矩的地方,你身為豪氣干雲的當世英豪,也該讓她三分才是。」
歐陽靖聽得心中大為惱火。這男人是誰?大刺刺地跑來私下和杜雅潔見面不說,竟然還差點分食了她給他做的飯,現在甚至還要教訓自己?
他哼了一聲,「仙蘭男人的事情由仙蘭人管,昊月人沒有插手的分兒。」他氣得不理會桌上已經擺好的飯菜,回頭對阿布說︰「送客!」然後逕自走回房間。
阿布跟著歐陽靖以來,忠肝義膽,眼中只有這位哈格桑,聽得他吩咐,立刻走到莫秋童身邊,硬邦邦地說道︰「我送你回去!」
莫秋童皺眉看著杜雅潔,「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她先露出一個苦笑,又釋然地安撫道︰「沒事,他就是這個牛腆氣,說翻臉就翻臉的,但其實他的心地沒有你想的那麼壞。你先回去吧,給京中的故發們寫信時,也不要把我寫得那麼可憐。昌九距離這裡很近,也許有空時我也會去看看你。」
待莫秋童離開,她才返身進房去找歐陽靖。
見他坐在書桌後方,桌上原本擺得整整齊齊的書本字帖都被弄得亂七八糟的,想來他方才一定是草這些東西出氣,她一邊走過去收抬,一邊說道︰「這些字帖可是我辛辛苦苦一筆一劃給你寫出來的,你就算是懶得練,也不必要把它們丟得到處都是,白白辜負了我的一番心意。」
歐陽靖看著她在屋中收抬忙碌的樣子,悶聲開口,「那個什麼莫秋童,應該寫得一手好字吧?」
「當然,他是京中才子,不過二十四歲就當上了知府,年輕有為……」
她話才說到一半,忽然被他一拉跌落到他懷中,坐在他的膝蓋上,他呼出的熱氣直撲到她臉上,字字合著幾分怒氣敲進她的耳膜中-
「你該不會喜歡他吧?」
她側目看他,隨即看到他眼底的酷意,於是故意打趣道︰「怎麼?你怕我和他有私情嗎?」
他冷笑一聲,「我只是想提醒你,咱們仙蘭男人最不能允許的就是妻子在背後偷人。所以丈夫不在家時,妻子是不能隨便接待男子外客的。」
她眼珠轉動,說道︰「可是我上次還曾經單獨在那位大嬸家住過一晚……」
「那是因為大嬸看你年紀輕,只當你是未成年的少年人,才沒有刻意忌諱。」
她辛苦忙活了一整天才為他做好飯菜,見他一口不吃就先來審問自己,不覺也有點生氣,說道︰「我們兩個人若是有私情,還能在家中這樣光天化日的不背人嗎?我若是對他有私情,你以為我會答應皇帝嫁給你嗎?」
他聽了這話本該是高興的,但心裡一旦有了結,聽什麼話都覺得瞥扭。「你是不是覺得嫁給我很委屈,沒人能懂你那肚子裡的詩情畫意,還要費心做飯洗衣?」
杜雅潔跟他講不通,氣得推開他翻身坐起,將腰上的圍裙解下丟給他,一言不發地衝了出去。
歐陽靖隨即聽到阿布在外面喊道︰「哈達尼,你要去哪兒?」
然後馬嘶響起,漸漸遠去,應該是她騎馬走了。
他走出房門,只能看到她的背影遠去。
桌上那一盆還熱氣騰騰的酒燴羊肉依然冒著香氣,阿布尷尬地站在原地看他,憋了半晌才說道︰「哈格桑,哈達尼辛辛苦苦給您做的飯……」
他坐下來,用手抓起一塊羊肉放到口中——這是她第一次做這道菜吧?昨天他隨口說了一句小時候最喜歡吃母親做的酒燴羊肉,也不知道她去哪裡就學了這道菜來。沒想到她第一次做竟然就做得這麼好吃。
這丫頭……
第7章(1)
杜雅潔其實並沒有亂跑,她去了當初初來查南時,讓她投宿的安必花大嬸家。
這茫茫草原上,她沒有一個親人,唯一能夠讓她心中感到一絲溫暖之處,除了南圓羽香,就只有這裡了。白天其實她已經來過,因為那幾道仙蘭的特色菜,就是安必花大嬸教她的。
那天她被歐陽靖帶走時,安必花大嬸並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但是當她和歐陽靖成婚的當晚,安必花大嬸卻在歡慶的人群中認出了她。
那天晚上,純樸的大嬸向她敬了酒,第一個帶頭叫她「哈達尼」,為她那晚捨身救人、英勇殺狼的壯舉敬佩不已。
自那日開始,大嬸便把她當做親人一般對待,比起族人尊敬的哈達尼,她覺得自己在大嬸面前更像是一個撒嬌的孩子。
當她再次騎馬來到大嬸家門前時,大嬸正在迎接剛剛狩獵回來的丈夫,夫妻倆高高興興地在院子一邊曬著狼皮,一邊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