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靖笑道:「古長老出門都要這麼多人護衛嗎?」
古隆聽到聲音從內堂走出,站在門旁,冷著臉說:「這是給你準備的。」
「給我?」他不解地問道:「我要這些人做什麼?又不需要上陣打仗,再說我這天廬也沒有這麼多空房間可以讓他們住啊。」
「昊月那個女人肯定不簡單,昊月皇帝派她來,不知道帶了多少狡詐心機要刺探你的心意,只怕會有各種手段對你不利,你這裡平日只有幾個下人伺候,防衛鬆懈,倘若被人抓住漏洞……」
「古爺爺—」歐陽靖突然叫出只有私下才會喊他的親暱稱呼,但是神情極為嚴肅,「你覺得昊月皇帝會派人來殺我嗎?」
古隆板著臉說:「說不准呢。那個男人無情無義,鐵石心腸,我不信他。」
「但我信。」他的聲音揚高幾分,魄力如山,「這件事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便像蚩南山一樣不可動搖。出爾反爾的無恥小人,是仙蘭人眼中的蒼蠅、腳下的牛糞。古爺爺若是現在把這幾十人硬生生安插在我這裡,我還是這草原上的膽小兔子,反倒讓昊月人看不起了。古爺爺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您若是尊我這個一族之長,就請把人帶回。一個昊月女人我都對付不了,又怎麼統領這八百里草原上的數萬仙蘭人?」
古隆見他動了怒,句句誠懇又字字尖銳,沉著黑臉說道:「你做事這樣輕率,若是惹出大亂,該怎樣面對你死去的母親?」
歐陽靖一笑,「是人總有死的一天,我此生事事問心無愧,有什麼怕見母親的?」
古隆氣呼呼地瞪他一眼,帶人走了。
達齊長吁一口氣,悄悄走到他身邊說道:「古長老越來越喜歡插手族內事務了,他總是這樣倚老賣老,才真的是族內的隱患。」
歐陽靖看他一眼,淡淡說道:「但他總是我們的祖輩,為仙蘭立下赫赫戰功,小時候承他救助,我才得以活命。我既然叫他一聲古爺爺,便會一直尊重他。」
達齊聽他似是在警示自己,忙轉換話題道:「聽說昊月那邊的送婚車隊已經啟程,最多七天就會到蚩南了。族長真的要我去接那位新娘的話,我是不是該先到蚩南山口去駐紮幾日,以免錯過。」
歐陽靖仰頭看天,喃喃道:「從北而來的風,會把咱們這位新娘的氣息吹到南圓羽香的,你不用太過緊張。我上次和你說過,我並不喜歡這種嬌嬌大小姐,對她沒有任何期待。古長老的如臨大敵已經讓我覺得好笑,你現在又滿心想要隆重以待,更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近日西南方向的暴雨天氣才是我的最大憂患,聽說那邊的城鎮已經淹了幾座,若是暴雨來到草原上,仙蘭人的房子不知道能不能禁得起狂風暴雨的侵襲,每年我們都要花費大量的人力財力重新修繕破損倒塌的房屋,今年……只怕要早做準備了。」
天色進入傍晚,正在門前院子曬羊毛的安必花大嬸忽然手搭涼棚,看到一人一騎從天邊而來。那人停在她的院子前,笑容像晚霞一樣炫目燦爛。
「大嬸您好,我是從昊月來的,可是天色晚了,不知道該在哪裡留宿,請問你們仙蘭這裡有沒有客棧?」
她見來者是個俊秀穩重的少年,便笑答道:「咱們仙蘭哪有什麼客棧,都是走到哪裡就住到哪裡的。我家側面還有間空房,就是屋頂有點漏雨得修一下才可以住。」
少年跳下馬,將韁繩拴在大嬸家的院門口,信步走入,微笑道:「大嬸肯讓我借宿,我已經千恩萬謝了,怎麼還會嫌屋子不好?看這天氣,今晚肯定是不會下雨的,我只借宿這一晚,明早就走。」
安必花大嬸忙說道:「好,那你等一等,我去給你抱床被子過來。」
於是少年住進了安必花大嬸家的西邊小房,這間房子顯然平時是用來放雜物的,但是大嬸收拾得很乾淨。
安大嬸是個熱情好客的人,她去廚房煮了碗麵給少年端過來,說道:「我這裡也沒有太多好吃的,不過羊肉面是仙蘭的特色,你不嫌棄的話就嘗嘗吧。」
少年感謝的將飯碗接過來,放到桌上,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吃起來,偶爾會從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擦掉嘴角沾上的湯漬。
大嬸在旁邊看著他笑道:「你在昊月也是體面人家出來的吧?看你吃飯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少年解釋道:「我家規矩多,吃飯時不許出聲說話,也不許將湯湯水水灑到桌上。」
大嬸點頭道:「昊月人的氣派就比我們仙蘭人大,連吃飯都這麼講究,只是這樣吃,得吃到什麼時候才能吃完?」大嬸笑了笑,轉身又去收拾院子。
少年吃完麵,起身將碗筷送出門。
大嬸見了,說道:「將碗放到井台上就行了,一會兒我來洗。」
少年說道:「這點小事我也能做的,已經很叨擾大嬸了,哪裡還能讓您再給我洗碗呢?」說著,就伸手要去井台裡打水。
安必花大嬸急忙跑過來攔住他道:「孩子,這可不行!若是讓你洗了碗,我是要遭天打五雷轟的!」
少年不解地問:「怎麼會呢?大嬸您說的實在太嚴重了。」
她一邊用吊桶打水,一邊解釋道:「咱們仙蘭一向都是男主外女主內的,這一點和你們昊月人一樣,不過仙蘭人對妻子的要求很多,規矩和忌諱也很多。比如這飯碗,一定要女人使用,飯前飯後,只有女人可以摸,男人們只在吃飯的時候會碰它,放下筷子後就一下都不會碰了。
「如果讓男人在吃飯以外的時候碰了飯碗,就說明男人在外面沒有工作可以做,只能在家中做個煮飯的笨蛋,這個家會被天神怪罪,最厲害的天懲就是天打五雷轟了。」
少年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洗個碗還有這樣的典故。
但他很不以為然地道:「我們昊月國男人吃完飯其實也是不動飯碗的,但是並沒有這麼厲害的毒咒,聽著倒好像女人的家務不僅卑賤還愚蠢。仙蘭人的性格如此豪放剽悍,怎麼會如此輕視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