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更非來不可的理由。
辰星靜靜凜目,專注聽著。
「夭厲再現,比先前更棘手,他的魔性似乎逐漸加劇。據貔貅所言,你身中瘟毒,已自行吸收,武軸的上捲成效漸顯,是續練下卷的時機。」
武羅手勢翻轉,一份卷軸平躺掌心。
辰星淡淡頷首,接下卷軸。
「心無旁鶩,才能事半功倍。」
以往,武羅毋須多做提醒,不過她身邊的「旁鶩」,很大一隻,就怕擾亂了她。
「我明白,我會專注習練。」辰星懂得武羅言下之意。
對於她的擔保,武羅獎勵一般銜笑點頭,但,也只是細微平淡的。
「天尊。」辰星驀地出聲,喚住轉身欲走的武羅。
武羅止步,回首,等她接續。
「我會死嗎?」她問。
臉上一片平淡,彷彿生與死,和飽與餓,是同樣稀鬆平常之事。
若一切按照武羅安排,她習得武軸之術,對付夭厲,她……最後將步上怎樣的命運?
原先,死也不怕。
真的,她不曾在哪一次的生死交關,產生恐懼。
她最自豪的,便是一顆無所畏怯的心。
可是,她卻開口,問了武羅——
我會死嗎?
會問,正是內心深處對此不確定性,開始害怕……
武羅沉默了許久。
「會」及「不會」,何其簡單的答案,他卻不回答。
不說,是不願點破殘酷的事實,抑或不要她心生懼怕,因而退縮?
漫長的靜謐之後,武羅沉沉的低喃,傳來:
「我希望你不會。」
第7章(1)
好望急乎乎,日夜趕路,兩地折返。
「為了拿顆避毒珠,浪費我多少時間?!」
好望啐聲,奔馳的速度絲毫未緩,翻山越嶺、騰雲駕霧,全為能得到「避毒珠」
避毒珠,顧名思義,能避世間萬毒之珠,是難得珍物。雖然,效用是否真如其名威猛有力,仍有待商榷,好望仍然願意一試。
寧可信其有。
只要有一絲絲可用性,能減少一成毒性,都好。
不為自己,而是為辰星。
雖然,他沒有貔貅的驅疫本領,也不能不替她做些什麼。
「若避毒珠如此好用,辰星佩戴它,能多抵抗天厲一刻,那就值得了。」
他便是抱持此一信念,甘願奔波往返——-
替妖獸「羅羅」,求、愛!
避毒珠在羅羅手中,而獲取珠子的唯一條件,就是代替羅羅,向他暗戀許久的女妖表達愛慕。
羅羅囉嗦的程度,讓好望一度萌生——乾脆直接動手,搶奪避毒珠算了!
不過,喊搶說奪不是他的個性,想從別人手中取走珍寶,要嘛,以金銀交換,要嘛,談妥條件,對方你情我願,才不會冠上「盜寶賊」的惡名。
羅羅是只白虎精,長得方頭大耳,魁梧巨壯,一臉凶殘野獰,面容爬滿白毛黑斑紋,如此模樣,卻擁有一顆纖細多感之心。
聽聞好望為取避毒珠而來,任何「死也不給你」的頑強抵抗,羅羅倒也沒有,再聽見好望說:「只要肯給我避毒珠,條件隨你開,我能做到的,一定替你辦妥。」
羅羅的虎眸,瞬間閃光大作,滿天繁星的璀璨,也不過爾爾。
「真的嗎?你……什麼都願意幫我?」
「我做得到的話。」好望很是豪邁。
那張猙獰的虎臉,竟微微紅了。
「那、那……你能幫我送封信,到芳草谷……」
「送信?小事。到芳草谷,給誰?」一定是決鬥狀,要送到仇家手上,對吧?
羅羅從懷裡掏出的紙團,早已皺成鹹菜乾,他試圖攤平,但成效不彰。
「給芳草谷的金兔兒……」信外頭,用疑似鮮血之物,歪七扭八寫上「金兔兒收」,很具有恫嚇意味。
「原來,是要找兔精挑戰呀。」好望點著頭。
「不不不,不是挑戰,我想請她嫁給我……」
兇惡虎臉,配上羞澀忸怩,令好望有股作嘔感。
「你,想娶隻兔子?」好望盡可能地不讓下巴掉下來!
「我第一次見到金兔兒,就被她迷去了,她好可愛,那麼嫩,那麼軟——」說著說著,口水都快流下來。
「第一次見她的情景,不會是她被你按於虎爪下,你正準備開口吃她吧?」好望只是假設——以最糟的情況來做假設。
「咦?你怎知道?你在場嗎?」羅羅一臉驚奇和佩服。
好望還知道另一件事——這一趟的送信工作,不會太輕鬆。
果不其然。
才到芳草谷,大門尚未踏進去,裡頭的小兔精們,一聽見「羅羅」惡名,立即關門上閂,每個兔洞閉鎖得超緊,他連想找個縫隙將情書塞進去,都做不到。
無功而返,當然,避毒珠也拿不到手——不是羅羅不給,而是好望沒臉收。受人之托,無法忠人之事,好望打定主意,挑戰第二次。
「你別急著求親,你該先求和,為先前險些誤食她之事,送上歉意,誠心道歉,待她原諒,再來談後續。」好望給他建議,羅羅認真聽取,連連點頭。
「那我準備一些求和的東西,再麻煩你替我送去……」
「小巧可愛些的呀。」沒有雌性不愛精緻小玩意兒,投其所好,是成功的第一步——
對,羅羅拿回來的求和物,很小巧,很可愛,白通通,軟綿綿。
但,是柔軟兔毛做成的球球髮簪呀呀呀呀呀!
那團兔毛,說不定是金兔兒家兄弟姊妹、叔叔伯伯、爺爺奶奶的「遺物」,拿它去送兔精,等於把血淋淋屍首丟到兔兒面前,兔兒會原諒你才有鬼!
就像有人送羅羅「虎鞭」一根,他也不信羅羅能開心收下。
好望抹抹臉,隨手摘了把青草,用粉色絹帶繞住,再打上花結。
「送這個。」遞過去。
「好寒酸……」羅羅覺得禮太輕,面子掛不住。
「你送那個,才真的叫白癡。」自找死路!
好望說完,又趕著送禮去。
這一次,拜可口青草之賜,沒被賞閉門羹,他也很聰明,絕口不提「羅羅」兩字,如願見到金兔兒本人,直到將青草送交金兔兒,他才說明了來意,以及羅羅的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