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後,齊家昌只見到滿桌末吃完的食物、一堆逍遏的男人、還不算太亂的空間,以及每人見到他時眼神閃過的怪異。但他畢竟在商場打滾大半輩子,從踏人大門的那刻起,臉上就沒表現出半點情緒。
「他人呢?」」Mai在樓下錄音。」有人回答。
難道錄音不是所有人一起?或許是他露出了疑惑,阿Ki解釋道:「呢……最近,大概從上個月底開始,錄音室每天都有半個小時左右是他的私人時間,其他人不可以進去。」他考慮了才又道:「錄音室在樓下……呢,我帶你下去好了。」
跟著阿Ki下樓,幾間門板上都有著相同大小的透明玻璃,可窺見裡頭情況,齊家昌見到兒子在其中一間房內,但阿Ki卻領著他進入另一間滿滿都是電子儀器的小房間裡。
裡頭已有兩個人,再塞入他們兩個,讓空間瞬間變得擁擠,齊家昌沒多注意自己身處這狹小空間的I突兀,視線很快就被整片玻璃窗面那端的畫面給吸l引住。
「這女人……是上次在加拿大那個?」他問。
「啊?噢,對呀,席兒,上次你見到她時,她是戴黑色假髮。」阿Ki立即會意的解釋。
「這邊……怎麼聽得見那裡的聲音?」
原本就在音效室內的偉伯和古斯與阿Ki互看了一眼,之後偉伯將脖於上的耳機拔下,順道讓位給這位長輩。
齊家昌戴上從未接觸過的專業器材,沒想到兒子的聲音以自己知道的輕柔語調,展現出他從未聽過的幸福氛圍,沒半點樂器,或唱或念地吐出他要夥伴們幫他記錄下的一切。
玻璃窗那一端,Mai搬了張雙人沙發,抱著席兒半躺地窩在那上頭,麥克風架在椅旁,他一手圈著老婆,一手撫著她的肚子低喃,「寶寶,麻迷的肚子都沒長大耶,怎麼辦?把比真擔心在她肚子裡的你一樣長不大……「昨天把比和麻迷出去逛街的事被壞蛋抖出來了,你覺得會不會是阿Ki叔叔那個大壞蛋?他性生活不協調很久了——」
「喂!你這是哪門子的胎教?」其他人也再各自拉了個耳機監聽,阿Ki聽到這裡,受不了地開麥克風朝裡頭喊話。
Mai和席兒同時抬眼,見到玻璃那端出現的另一道身影,兩人表情相同地露出微笑。
「嘿,爸。」沒有太多訝異,Mai自然地先向父親打了聲招呼,接著朝另一個傢伙丟話,「把他教得和他老爸一樣呀,有意見去生一個自己敦。」
「很嗆哦你,要當老爸了還這鬼樣。」
「你不是早習慣了。」Mai才不理阿Ki的抱怨,他又回過頭,朝著席兒平坦的肚子繼續道:「小乖,你爺爺來看你了耶,要不要和爺爺打聲招呼?」,
兒子與他懷中的妻子,兩人之間瀰漫的幸福感,濃烈得令旁人毫不懷疑這對儷人的愛意。齊家昌表情不變,內心卻因見到眼前畫面,與聽到兒子向他即將到來的孫子介紹爺爺的話語而激動萬分。
「手續該辦的就趕緊去辦一辦。」蒼勁的嗓音,頭一回不是吐出對兒子的不滿與批評,而是平鋪直敘地道出簡單一句。
「爸,我和席兒去年底前就結婚了。」Mai朝他笑了笑。
齊家昌愣了下,過了會兒,好像想通什麼的反應過來。
「……你媽她腦子裡也像是永遠有用不完的點子。」
席兒可以感受到身旁丈夫的心跳變了,她將手覆上他置於自己肚子上的手掌,給予他支持。
「像鬼靈精一樣,難以控制,但很有活力……「回想起亡妻,齊家昌閉上了眼。
「我頭一回在音樂廳的後台見到她,就知道讓她快樂的方式,就是讓她去做她喜歡的事……和你媽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
極力壓抑回憶帶來的強烈情緒,他深深做了個深呼吸,再度睜開眼,「你和你媽很像。」
這句話,是Mai二十幾年來,首度由父親口中聽見的認同。
「爸……」
「好了,還有事等著我回去處理,我只是來確認一下那個金髮妞和加拿大見到的是不是同一個。」齊家昌站起身。
「前陣子英國的通路多了好幾條,股票漲翻,也忙翻了。」說完,他做勢取下耳機。
「爸,頤路就過來走走,我和席兒有空會回加拿大。」趕在父親取下耳機之前,Mai講話說完。
動作停頓幾秒,齊家昌最後沒有任何回應,連頭也沒回地,放下耳機後步出了這擁擠的空間。音效室內的三人,眼神由目送長輩離開的大門邊,又回到錄音室內。這會兒他們只見到平時笑容常掛在臉上的Mai,緊緊圈著席兒,縮成一團地將頭埋進她頸間。
三人互看一眼,也同樣放下耳機,離開了地下室,將空間留給那夫妻。
「你真的很棒。」席兒任丈夫緊摟著自己,感受他身上傳來的壓顫動,柔聲說:「小小敦的把比是個大英雄,他會以你為傲。」
她的手一直輕放在他手背上,以掌心的溫度給予他支持與安定的力量。
「他也會喜歡爺爺的,因為把比喜歡。」
「斑比…」
「我愛你,敦,你有陽光般的力量,將我帶離黑暗,給了我過去不敢奢求的溫暖。」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力量好小……好小……」他的聲音中,有著壓抑不住的暗啞。
「一點一滴的累積,結果也能很可觀的。」席兒低語,一邊以雙手勾弄著他緊抓住自己的十指。
「堅持是你最大的力量,我們都因為你的堅持而變得更好了。
「歌迷、你的夥伴,聽見你們的歌、受到激勵或感動的每一個人,還有我和公公。
Mai又將雙臂收攏得更緊了些,「有了你,我才真正感到了完整。」她才是他心靈上最大的力量。
「斑比,我愛你。」他以前所未聞的沙啞嗓音向她訴說心中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