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眼中的寵溺和無條件的信任,陸清雅惶然的心定了下來。「井府的貨船中,是不是有一艘『慶豐號』?」
井向雲想了一下,點頭。「有。」
「十月二十七日丑時,無月、星稀,船上被抄出大批的私鹽和北國的走私品,潛官上船親驗後下令封船,井府一干親眾……打入大牢候審。」這是她重生前井府發生的大事,那時她剛有孕在身,因牢中濕氣過重傷了身子,才導致日後的難產致死。
「小雅,你給我出了個難題。」聞言他面色凝重,唇線緊抿。
她苦笑地握住他長苗的大掌,指尖摸撫到的粗糙觸感是他在牧場經營、馭馬的代價:「我希望只是我的庸人自擾,不會成真。」
「是誰陷害井府?」他認真的問,找出問題源頭才能徹底防範。
「河洛夏府:」她所知的就這麼多了,確切情形並不清楚,畢竟從前不會有人對備受冷落的二房多加關切,傳遞消息。
「夏鎮東?」他盛眉,那個與他爭鹽令失利的私臭?目前夏鎮東尚未崛起成一方霸主,僅是地方上的小財主,靠賣鹽起家,與北國官吏往來密切。
「此事可大可小,關鍵點是……」她話到一半停了口。
「是什麼?」他追問。私鹽問題不大,只要找對門路很快就能擺平,朝廷不會在民生用品上對百姓多加刁難。
較不樂觀的是北國物品,由於尚不知是何物,以兩國交惡的情形來看,一個弄不好便有通敵叛國的罪嫌,嚴重者甚至危及身家不可不預先提防。「羅雲瑤。」她看著他說,他上一世「後來居上」的正妻。
「羅雲瑤?」他再次盛眉,怎麼會和她扯上關連?
「別忘了她爹是誰。」她提醒,官商勾結由來已久。
井向雲沉默了好一會兒,深邃黑陣望向她。「最後的結果是?」
看了他一眼,她幽幽的說:「安然無事的度過這一劫。但井府損失慘重,府裡財物充公一半,另一半就此掌控在羅雲瑤手中。大夫人當家主母的位置換人坐,以後井府行商所得,縣府抽稅五成以做傚尤,防止再犯。」
「五成?」他倒抽一口氣,羅家好大的胃口,竟然吞得下去?換言之,井府家業的一半收入歸入縣太爺的銀袋,而府中的一切又由縣太爺女兒把持著,井府將形同空殼,家產悉數落入外人手中。
「呢,可能而已,不見得盡如我所言,你注意一下就好不用太在意,我知道的也不多,說不定傳言有誤……」啊!她說了什麼?陸清雅一時嘴快,懊惱地摀住自己嘴巴。
「你知道的不多?」他輕揚唇瓣,笑得意味深長:「小雅娘子,你要不要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她急忙搖頭,「我、我還不是你娘子。」
再逼也沒用,她所知確實有限,重生前的她活不到二十歲,又是處處受人欺凌的小媳婦,只能枯守在自己的院落,人家不來找她麻煩已是慶幸,哪敢向天借膽主動到處探問消息。
況且事情一朝變動,接下來的事也就跟著變,原本她十六歲嫁人、十九歲生子,羅雲瑤則在她十八歲那年進門,因此兩人同年有孕,只是她死時羅雲瑤才懷孕六個月,尚未有子。
但現今她都快滿十七了,還得守孝完才能議論婚事,會不會嫁給同一個人仍是未知數,羅雲瑤卻早了她一年入門,這些變數全是出乎她的預料。「我有銀子……」啥著笑,他使出絕招,卑劣的以利相誘。
銀子啊?好誘人,不過……「向雲哥哥,我胸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回房躺躺。」
男人大手一撈,撈回意圖潛逃的小女人。「我記得有人篤定羅家千金將是我的妻子,還一臉困惑地直嘀咕『嫁錯了,不是大哥』?」
「你偷聽我講話?!」她霎時臉色刷白,胸口隱隱泛出一陣一陣的痛意。
真的人不能隨便說謊,會有報應,瞧,她才剛徉裝舊疾發作,隨即就應驗了。他得意地笑道?.「你不曉得我耳力特別靈敏嗎?下回自言自語時別發出太大的聲音。」
「你聽到了多少?」她面容一凜,謹慎地套話。
他陣光一閃,雙目斂下。「小雅,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我?」
聞言,她驟地面無血色,重重的喘息聲清晰可聞。
發征再發征,她除了裝傻無法反應。
「聽清楚了,小雅,我不會放手,從你踏進井府那一刻起,你就是屬於我的,童養媳也好,不受婆婆喜愛的小媳婦也罷,今生今世你只能嫁我為妻,我們是到死都糾纏的籐與樹,生死不離。」
「向雲哥哥……」陸清雅動容地紅了眼眶,眼中滿是令人心憐的清淚,她知道他說的是一首山歌,當中有執著不侮的情意——
入山看見籐纏樹,出山即見樹纏籐。
籐死樹生纏到死,樹死籐生死也纏。
井向雲輕柔地摸著她的小臉。「不就是個小不點嘛,瘦瘦小小一點也不起眼,我一隻胳臂就快有你腰粗,剛開始心想,這沒我胸膛高的醜丫頭居然是我的童養媳,大娘這玩笑開大了,我是井府二少爺,怎能娶個小丫頭當娘子,我絕對要給她好看,讓她哭著跑回家……
「可是那一雙黑矛斷留的陣子多亮呀!看在她全身瘦巴巴的只有眼睛能見人,我勉強留下來當玩物,讓平淡的日子多點樂趣……」
他邊說邊露出苦笑,誰知退了一步便是無底深淵,他讓一次就被她吃定了,矮不隆咚的小丫頭逐漸學會對他頤指氣使,少給她一點好處,她就用繡花鞋砸他腦門,活似他欠了她許多一樣。
「……小雅,我愛你,不知在何時,我對你的感覺變質了,越來越在意你,越來越喜歡逗你。看見你笑,我心裡就撲通撲通地亂跳;瞧見你肇眉,我的心口像壓了一塊大石,喘息都會痛;你發怒時,我只想一動也不動地任你捶打發洩,但是……」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啞,讓人一聽便知曉他情深幾許,「面對這樣的我,你還想要離開,小雅,你的良心何在?」